「不學!」可孤牢牢奉守父親的教誨。
賀婆婆大怒,「好一個沒出息的東西,既然你想當廢物,老婆子這就廢了你!」
一掌打下可孤的天靈蓋,他眼前一黑,人便倒了地。
不知過多久,悠悠醒來,眼睛還末睜開,嘴裡已經是咕咕膿膿的,「爹說的,不許學文,不許學武……」
一個寒森森的聲音問:「你爹也不許你救人嗎?」
張了眼,賀婆婆倚在那兒冷看著他,「爹娘你救不救?村人救不救?老村長你又救不牧?村頭鬧饑荒,老村長都吊死了,是也不是?」她問,「村人煮他的肉吃,把他吃完之後,又該如何?再殺一個人嗎?還是大夥兒活生生等著俄死,連你也一樣?」
可孤湧出滿眶淚,一臉可憐茫然的模樣。
「如果你有點身手,可以人山打獵,得了獵物,可以分享村人難道你爹會不許你這麼做?難道你爹會希望你和大家一起餓死?」
自那一天起,可孤開始練箭。
賀婆婆激他的一番話,還來不及顯出它的道理,大局有了劇變滯留江都不歸的隋惕帝,給叛將宇文化及一夥人殺了,萬乘之尊,終死於一夫之手!
消息傳來,賀婆婆放聲狂笑,大叫:「可喜可賀,天下有教了!」轉眼,卻又俯地倒哭,久久不能停止。
從此,對可孤的督促越發嚴格,揀出魏文箱籠裡的經卷,教可孤讀書,並授他各家兵法。七、八年之問,可孤脫胎換骨,成了一名文武兼修的有為少年。
那時候,中土仍是翠雄割據,一片混亂的局面,賀婆婆為便可孤早日出去發展,把一身內力盡輸於他,然後趕他出門。可孤卻跪在門檻上,流淚磕頭道:「可孤願奉養婆婆到天年!」
竟使賀婆婆怒不可遏,大罵:「不爭氣的東西,學武是為了行俠,學文是為了濟世,你現放著一身本領,不濟天下,卻要死賴在這兒,婆婆媽媽的一副軟骨頭,白費了我這些年對你的苦心調教!」
她抄出一本本厚厚的兵書經籍,紛紛朝可孤砸過來。饒是她砸得手軟氣喘,砸得可孤頭焦額爛,他依舊跪在那兒,寸步也不移動。
她氣索素的歇了手,縱使她嘴上罵他,心裡卻什麼都明白,這孩子是軟心腸,硬骨頭軟心腸使他放不下感情,硬骨頭卻又使他要堅持到底。到這裡,她只有一步路走了。
第二天,賀婆婆便自斷了筋脈。死前,不許可孤哭出一點聲音來,依舊凜然對他做最後的交代:「走正路,尋明主,盡一份心力救百姓…。:「
可孤葬了賀婆婆,墳前拜了許久,淚都不止。終踏上征途,投入名滿天下的大軍事家李靖摩下。那年,可孤十八歲,唐達元才七年。
☆ ☆ ☆
陽光曬進來,便便這石室有了一種鮮暖氣,可孤從記憶裡悠悠走出來,拂著身上一股陽光,輕聲道:「喔,出太陽了……」
回頭卻著見梅童淚流了滿臉,他怔怔問她:「你怎她哭了?」
被他一問,梅童別過身去,淚落得更洶湧。她是哭了,哭一個長者剛傲凜烈,把深情埋著:哭一個孩子在亂世裡,淒淒求生,那樣子的熬過來:哭他子孑然一身,而今,自己也同他一樣了……沒爹沒娘的,她能往哪裡人呢?難道,真由著他把她帶往西城,由著他把她交給厲恭,嫁了厲恭……心一聳然,梅童跳了起來誰要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沒有那一鏤情意,沒有那一種愛的感覺,走到哪裡都願意跟著他,被他照顧也照顧他,這樣親然要相守的心意,誰能夠和一個人在一起,把一生托給他?
然而,她也知道厲恭沒什麼可挑剔的,一年前在東宮的中秋筵席上,厲恭剛從北方打了勝仗回來,受封得賞,妹子又是太子的愛妾,他自然是東宮紅人,少了一房妻室這點缺憾,馬上由太子給成全了。
每回想到道裡,梅童忍不住便要踝腳。都怪她自己,跟爹進宮去湊熱鬧,忘了出去露臉會招來的麻煩!
當時太子瞧過她一陣,和厲恭相互點了頭,便對她爹笑瞇瞇的擎起酒杯來,通:謙,由我來為令女兒牽一門親如何?」
她爹能說不要嗎?即使她爹素知她的性子,勉強來的婚事,她一定不情願,然而滿庭賓客都已笑轟轟的把酒喝了,鬧著道賀起來……一個莫大的疤搭橫在心頭,一年來,梅童一直要設法開脫這件婚事,法子還未想出來,厲恭卻從西域派人來了。
梅重回眸,瞧見可孤魏毅立著,那陽光煥然照著他,他臉上的神情是篤實的,一身都是英氣,想必厲恭一定很信得過他,才指派他來。然而……為什麼要是他?偏偏不是個惹人厭、讓人沒感覺的人,偏偏要是他?
突然梅童感到心上一陣刺痛,一種奇怪的情緒,自己也不能分辨,使她衝著他叫:「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替厲恭辦這件事?你不知道我不願意的嗎?」
不知她因何生起氣來,可孤迷惑地間:「竇姑娘,你在說什麼?」
「我」她把地踝了一踝,抱了劍說:「我要走了,我追我的仇家,你回你的西域我們分道揚鑣!」
她去得那麼快,可孤才追出那扇荊門,已看不見她的影子,他心頭落下去,感覺自己一轉眼失去了她。
林崖靜寂,徒然來了聲驚叫,可孤的胸口一繃是梅童的聲音!
第六章
可孤追人一帶杏樹林,地上草葉紛紛,俯了個人,像被制住了不能動,正是梅童。
他趕過去,她忽然回頭,驚惶叫道:「不要過來,有陷阱」可孤卻快了一腳步,踩中她身邊的草藥堆,只聽得「咻、咻」的數聲,一團繩索從他腳下彈起,連環套似的將他通體捆住了。
跌在她身邊,顧不得自己,先自問她:「你沒事吧?可受了傷?」梅童怎會聽不出他那種急切關心?雖落在險境裡,心兒也不由得甜絲絲的她才搖了頭,卻有一陣窯翠的衣裙聲,有條人影自一株分叉的野杏樹後,姍姍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