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石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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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頁

 

  她淚眼模糊往外衝,兩匹馬立在洞口,都沒有配鞍,她也不管,跳上去喝馬便跑。

  這可把可孤急壞了,她這樣橫衝直撞,必然要出事!也顧不得上鞍,他直接躍上馬背,大喊:「等等,梅童!」颼地迫出去。

  沒有想到,出事的不是梅童,是他自己。

  紅膘馬一出洞,亂箭就來,他全副精神急著追悔童,根本沒提防,淒厲的馬嘶叫裡,一箭穿過他的肩脾,一箭穿過他的胳臂,又一箭穿過他的大腿,他翻倒下馬。

  碧血灑在黃沙上。

   

   ☆ ☆ ☆

   

  入夜的唐營,還顯得擾攘不定的。

  事實上,這片騷動下午就開始了。一支厲將軍派出去的騎隊,威風八面押了兩個人回營。聞道那血淋淋的,已昏迷了的人犯竟是魏校尉,大家都吃了一驚,而另外一個,還更教人吃驚。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衣破發亂,卻依然見得到一副驚人的美貌,誰看了誰都咋舌,除了美貌,她還有一副驚人的壞脾氣,從她被捆進將軍帳後,整座大營,幾乎都聽得到她那嚴厲高亢的叫罵聲。

  「放了我、放了我,你們這群殺人兇手!魏可孤沒有罪,你們憑什麼傷他、抓他、拿他當人犯?他受了重傷,你們要眼睜睜的看他死!放開我,讓我去救人,你們這群天打雷劈的王八恙子!」

  人在帳口,冷眼旁觀,聽她叫罵已有好一陣,這會兒厲恭緩緩跨進帳中,凝著紫糖色面孔,沒有表情。然而梅童猛揚起臉來,他倒驚了一驚。

  那張臉,落滿了淚痕,淚光映著艷光,更顯得美得出奇。

  「梅童,」厲恭開口,他是能征慣戰的武將,這時面對一個青春女子,竟按不住心口的闖動。「大半年未見,你……還是這麼動人。」

  「你還是這麼陰險!」她的嗓子早喊啞了,「你無故降罪魏可孤,亂箭把他射成重傷,不救不治,你下的這是什麼令?安的是什麼心?」

  咄咄逼人的問話,厲恭也不答,只沉吟道:「你,這麼維護他、關心他。」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只是這樣?」厲恭走過來,伸手強抬她的下巴,猛眉下兩道銳光刺著人。梅童被縛死著,他粗糙的大拇指劃過她臉頰時,她掙脫不開。「這淚,又從哪裡來?」

  她扭開頭,不回答。

  「維護別的男人,為別的男人流淚,這不合你的身份,」厲恭低聲對她道:「別忘了,你已經許給我,和我訂有婚約,是我的妾室,只差未過門而已。」

  「那不是我甘願的,你也知道!」梅童咬牙說:「我當面拒絕過你,誰知你去向太子討好,太子當庭做這門親,我爹下不了台,只得接受,說來,都是被逼的!」

  忽然她起一陣淒厲冷笑。「想必你也已經得到消息,太子被拱下台,死在玄武門了,你偌大的靠山就此倒了,眼下你該打算的不是婚事,而是往後自己怎麼辦?」

  後頭這幾何話直扎進厲恭心裡,玄武門的噩耗傳來,大大使他惴惴不安,他是太子一幫,就未知李世民會如何擺佈他……當下他變了臉道:「有太子沒太子都一樣,你都是我的人,都得嫁給我!」說罷,他拂了袖走。

  「厲恭」梅童叫住他,燈下,她美麗的臉微微抽掐。「如果你放過魏可孤,我……我甘願嫁給你。」一句話,她說得摧心折肺。

  帳口那碩長的男人,陰沉地看了她許久。

  「你會嫁給我的,」他慢慢開了腔,「可是,我不會放過那魏可孤!」

  帳簾「啪」地摔回來,梅童張口想大喊厲恭,然而整個人發寒,再也叫不出聲。可孤受傷垂危,而厲恭是存心要他死!

  梅童身子一例,在氈上嗚嗚哭起來。想到可孤渾身是血,這會子不知被丟在什麼地方,受什麼苦,卻無人救治他,她就像身上鑽了比他更多的箭,一支一支直痛入心肝。

  「可孤,可孤……」她滿聲是淚,連自己都聽出了那股無望。

   

   ☆ ☆ ☆

   

  「姑娘,姑娘。」

  起初,她以為在作夢,帳裡黑幽幽的,燈不知何時滅了,她也不知何時哭昏過去的,身邊窯窯窒窒的,果真有個人。

  「是誰?」梅童驚問。

  「噓,別出聲,」是女子緊張的聲音,「我割了你的繩索,帶你出去,你得想法子救魏校尉,他……快不行了。」

  梅童煉然而起,「他人呢」

  「噓」一聲制止她,一把小刀匆促移動。「我都安排好了,讓你帶了校尉走……」片刻後,繩索自梅童身上紛紛斷落,她爬著起來,手腳縛久了,都不聽使喚。

  帳後一個洞,那影子拖地出去。外頭星斗滿天,大營寂靜,她摸索著幽黑隨那影子走,繞到一處缺口,才要鑽出去,突然有人喝住她們。

  「誰?」

  無論如何要逃,梅童閃過這樣的念頭,就要出手,琳帶頭的影子應了聲:「是我,紅鳳兒……」

  空氣鬆弛下來。另一個聲音低道:「在峽谷那兒,快走、快走!」彷彿還不止一、兩人。

  出大營,紅鳳兒拉著梅童跑,一邊告訴她,「那些是魏校尉的部下,深知他的為人,堅信他是被冤枉的,一下午都在想辦法……」

  「你是誰?為什麼要救可孤?」

  「我是個舞姬,魏校尉對我好過,我不忍見他死。」

  借點星光,梅童打量她幾眼,還是個挺標緻的姑娘呢,魏校尉對她好過,是嗎?梅童的腮幫子鼓了點起來,像合著醋水在裡面。

  忽聞馬的噴氣聲,前方的人影子疊著馬影子,昂藏的形態,她一看就認出是他的人它的為那匹紅膘馬,亂箭中奇跡似的只受了些微外傷。她拔腿奔過去,可孤被繫在馬背上,斷箭還在身上,人沒一點知覺。她抱住他冰冷含血的身軀,淚如珠落。

  還未失去他,已嘗到失去他的斷腸滋味。什麼時候愛得他這麼深,他竟比她自己還重要,還不能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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