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非常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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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曼鴻卻睜開了眼睛,微弱地詢問。好像不知道嬰兒就在自己的懷裡。

  見妻子恢復意識,晚塘撫著她的腮吻她一下,這才趕忙把初生的孩子抱過來,迅速一番查看。小娃娃「噗噗」嗆了幾口氣,小屁股挨了晚塘一記拍打,頓時「哇」一聲大哭起來。

  晚塘終於笑逐顏開,把孩子移入曼鴻臂彎裡。「瞧,是個女孩子,生氣勃勃的!」他搔著下巴沉吟。「這孩子挑這孤島野地,用這種嚇人的方式出生,將來大約也不甘過平凡人的生活。」

  曼鴻把臉偎入嬰孩毛細細的發裡,燦然微笑。

  晚塘隨即轉身,奔向停放在小徑那頭的吉普車,拿下兩張鸚哥綠毯子和一瓶威士忌,很快回來。他用酒消毒隨身攜帶的瑞士刀,旋即割斷孩子的臍帶,把母女兩人分別用毯子裡好。「我送你們到醫院。」

  ☆ ☆ ☆

  一九九四年

  「這藺晚塘和曹曼鴻兩個人呀……」語氣一頓,嘖嘖兩聲,驚歎似的。

  提到這兩個名字,柔黃燈光下眾人的眼睛都像星星一樣亮了起來,有的微笑,有的若有所思,無一不是一種奇特的、嚮往的、驚異的表情。

  初夏的涼夜。這裡是苗公館,西班牙式二樓建築,小門小戶,卻是極其搶眼漂亮。這棟接最初是一位西方傳教士所造,傳教士回國前將之賣給苗教授,苗教授用他收藏多年的東方藝術品把屋子佈置得備極雅趣,一家五口人在此生活是既舒適又愜意。

  屋裡有挑空二樓而成的中庭,鋪設著西班牙式花地磚,當中一座噴泉隨時噴灑出清新潺潺的涼意,環境精巧而怡人,苗家一向在此款待客人。就像今晚,這裡辦的是一場家庭式酒會。

  空氣中飄蕩著熏鮭魚、牛肉卷和酒香味。在這樣一幢古色古香的屋子裡,眾人感到溫馨之餘,也不免懷舊起來,一些人、一些事的回憶,霧一般的在腦間心田氤氳而起。

  這位身著藏青色西服,兩鬢微霜,長相十分體面的男人,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侃侃說道:「沒見過像這樣兩個人。」

  又來了!

  藺宛若坐在噴泉旁邊一張高腳凳上,她明明哀叫了一聲,卻沒有半個人理會,想必她是沒真的喊出聲。問題可沒有就此完結,談話繼續下去。年年如此,屢試不爽。差不多這樣的聚會,差不多這樣的氣氛,總有某人在喝了這些紅的、黃的、綠殷殷的酒之後,慨然感歎起來,而戚教授總是說「沒見過像這樣兩個人」。他總是說一個人有十八般武藝已經夠厲害了,而藺晚塘卻有十九般武藝--

  「一個人有十八般武藝已經夠厲害了,而藺晚塘卻有十九般武藝,」這位地質學權威,拿學術上的威嚴口氣,輔以斷然的手勢說道:「他永遠在翻新,永遠在給人驚奇,當大家還在為他西太平洋斷層海岸的研究成果驚歎不已的時候,他已經掉頭去鑽研西周的玉器了,他精通人類、生物、地理、藝術和考古學,他是位了不起的博物學家。」

  「他也是偉大的探險家,」日本學者中村先生熱心的接口道:「青蓮崗的地下千年石窟就是他發現的,裡頭大批豐富的古跡寶藏,一直到現在還研究不完呢。」說罷,他抿抿嘴,嚥了一咽。日本人談到寶貝,口水就沿著嘴角淌下來。

  主人家苗文遠教授薄飲一口紅酒,微微笑道:「我和晚塘同學共事將近二十年,在學問上,他是個天才,自不待言,其他的表現則堪稱是個鬼才,就拿吃的一項來說好了,他考究之精,手藝之佳,實在教人絕倒。」

  「這話說得一點沒錯!」撫掌而笑的是位園藝學界少有的肥碩男子。「我和藺先生曾經受聘到西爪哇的農場去當顧問,一次跟他深入叢林打野豬,當場看他露了一手揚州『扒燒整頭豬』的絕活兒,打下的野豬去血去骨,再用竹墊托豬頭,加各色調味料,文火燜到酥爛,入口香濃鮮美,一點雜膻味也沒有,那滋味、那口感,」他頓了頓,喉頭滾動一下,彷彿美味就含在口齒間。「隔了這麼多年,怎麼也還忘不了。」胖人講起美食,格外有種幸福歡喜的表情。

  「藺晚塘教人忘不了的,豈止這一項,」理學院的女教授伊蓮娜道:「當年他橫刀奪愛的那一著,他和曹曼鴻轟動一時的情史。」說著,她很有風情的把蓬鬆的咖啡色頭髮一撥,咕咕笑了起來。

  話題轉向風流韻事,女士們的談興就益發熱絡了,素來嫻慧的女主人苗太太,也忍不住插嘴笑道:「晚塘從來不認為他是橫刀奪愛,他總說他和曼鴻是姻緣注定,兩個人誰也逃不掉。」

  藺宛若開始不安地扭動身子,好像椅面變成了針氈,背上長了骨刺,巴不得博人同情,巴不得把話頭引開,可是得有人先聽她說話,注意她。她穿一身塔夫塔料子裁成的杏子紅小禮服,香肩微露,長裙曳到纖麗的足踝,前半場一直像一顆香艷的紅寶石,集眾人的注目於一身。

  「你真的長大了,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打小看她成長的叔伯阿姨們對她這麼喟歎,他們打量她、觀察她,彷彿想從她身上抓出昔日的一絲回憶,或是青春的一點線索。

  不是她愛招搖,不過她也知道,她的風頭很快會被搶掉,沒有人比得上藺晚塘和曹曼鴻令人瘋狂的魅力,他們多采多姿的事跡,說的人百說不厭,聽的人也百聽不膩,好像一則童話透出夢幻的麝香,把所有人薰得顛顛倒倒、如癡如醉。他們異口同聲道,這兩個人是驚異,是破天荒的傳奇。

  藺晚塘和曹曼鴻。她的父母。

  「苗太太這麼說我相信,」這位於教授也是藺晚塘的同學,他放下酒杯,非常肯定的把手一抬。「要不然怎麼就在晚塘拿了普林斯頓的獎學金,臨出國的前一晚,教他給碰上曼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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