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宛若雙手擦腰,對他皺眉頭。「我兩次看你騎機車,兩次你都跌得四腳朝天。」
他露出曖昧的笑,自己招供了,「我這輩子也不過就騎過那兩回。」
她嚇得眼睛一瞠。「沒見過這麼自不量力的男人!」
宛若把機車接手過去,李棄非常不情願承認宛若的實力比他好太多,她載著一個體積沒有大她一倍也有半倍的男人,能夠把一部比六舅公還老的破機車騎得四平八穩。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為了要表達他的信心缺乏,他為她捏一把冷汗。
這就是宛若發現的第二個秘密--李棄是個膽小鬼,她只要車速略快一點,略近懸崖一點,他就在後座哇哇叫。
她故意把車騎去追一列森林鐵路的運煤小火車。
李棄一雙胳臂抱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她在風裡笑,把車打了個圈,倒騎回去。
「你做什麼?」他小心翼翼問。
宛若先是一頓,加足油門往前衝--李棄慘叫起來,「別,別,宛若別開玩笑!」
宛若衝上鐵軌,跟著小火車後頭跑。
「不能在鐵軌上騎車,這是犯法的,而且你也不知道下一列火車什麼時候來!」輪胎在枕木上跳動,李棄的話像一顆顆核桃從嘴巴裡滾出來。
「放輕鬆!」她笑著喊道:「你知道怎麼玩樂吧?」
「這不是玩樂,這是玩命!」
「相信我--」
「我不要!」
然後他們聽到一聲汽笛響,宛若回頭一看,另一列火車從遠處高高興興向他們奔過來了。李棄在呻吟,她全速往前衝,老古的機車全身都發出吱咯聲,和李棄合唱。
那列小火車一路逼上來。
「這次我死定了!」李棄對上帝說。
宛若把車頭猛地一彎,拐進了分岔的軌道,彷彿不到三秒的時間,那列小火車就在他們背後嗚嗚跑了過去。
他們的機車也歪倒了,兩個人躺在鐵軌上喘氣。喘著喘著,宛若笑了起來,笑聲又甜又脆,李棄爬過去,爬到她身上,要勒死她。
他看到她粉頰上的蘋果紅,看到地亮晶晶的眼睛,他病入膏肓般地嚎道:「老天爺,救救我--我殺不了這女人!」
李棄低下頭吻她。宛若再也想不到他們可以躺在鐵軌上吻得這麼纏綿。
然後他貼著她的唇說話,「只要告訴我你快不快樂?」
她耳語回道:「這是我一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李棄緩緩吸一口氣,好像這就是他等待的回答。
「不要回去,宛若,留在我身邊,和我在一起,我們會有最快樂的生活--」
「不,」宛若把頭別向一側,痛苦道:「別這麼要求我,我不能不回去,苗家在等著我。」
「難道經過了這一切,你還沒有辦法領悟?」他不可思議的問道,「你需要的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人生,你的生命裡有著不能被限制的本質,苗家對你而言只是一個籠子,如果你不拋開首家,追求自己的人生,你不會有真正的快樂可言。」
「就算我可以拋開苗家,也不能拋開立凡,在這種節骨眼兒上,我必須在他身邊!」
李棄抓著她的雙肩搖她,銳利地問:「如果立凡永遠不醒呢?」
宛若噤聲不語。
「如果立凡不醒,」李棄替她說,他知道立凡不會醒。「你就回我身邊,跟我走。」他再一次搖她雙肩,命令她,「說,說你會跟我走。」
「如果,」宛若嚥了咽,悄聲道:「如果立凡不醒,我就回你身邊,跟你走。」一道甜蜜的暖流,隨著這句話在心底淌過去。
「你是我的,從一開始就是,」李棄用一種鷙猛的眼神看著她。「你不是苗家的,不是苗立凡的--」
宛若伸手擋住他的唇。「如果立凡醒了,」她咬住牙,一股酸楚使她想掉淚。「我必須回他身邊,把一切告訴他……由他做決定。」
李棄挺起身要抗議,卻沒有搶在那部疾來的山地巡邏車前頭。兩名黝黑的警員板著臉下車,筆直向他們走來。李棄閉了閉眼,對宛若說:
「我們被捕了。」
☆ ☆ ☆
首先當然是違反鐵道安全,可是警方似乎對他們躺在鐵道上情不自禁的演出,更不能諒解,非要治罪不可。被帶到半山的分所,小主管更禁不起刺激,認定這兩人大有追究的必要,又送到山下的警局。
經過警方的一再處理,居然問題越來越大,最後他們發現這長髮男子根本就是個通緝犯,是大學城警方捉拿的對象。
「這一切都是誤會,」宛若嘗試解釋。「這一位是我的朋友,家人不知道,所以才報警。」
「你是說綁架你的是你的朋友?」偵訊官問。
「不!」宛若喊。「他沒有綁架我,我們只不過出門去玩罷了。」
「也就是說,你和他一起逃家?他用了誘拐的手段?」
宛若瞪著天花板。他永遠有他的一套邏輯,像全本印好的條文,很難更改。他執意要把不法之徒繩之以法,宛若眼睜睜看李棄被押上警車。
可是李棄像藍波一樣對她說:「我還會回來。」
他沒有回來。幾個小時後,匆匆趕到警局的是苗文遠教授。
「宛若?宛若!謝天謝地,我們終於找到你了--你沒受到什麼傷害吧?大家都急壞了,」
「文遠伯伯,我沒事,這是誤會--您快跟他們說清楚,叫他們放人!」
「什麼誤會?噯,現在沒時間了,讓警方去處理吧,我們要立刻趕回去,」苗教授一心急著把宛若帶走。「立凡已經醒過來了。」
第九章
李棄在牢裡坐了兩夜,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他的表妹魏妹妹。
妹妹今天的服裝出奇的素重,神色也很是緊張。李棄跟她出了警局,上了車,一路緊緊咬住牙關。他總算知道牢獄之災帶給人最大的磨練是什麼--它讓你腰酸背痛,而你卻必須表現硬漢的樣子不叫疼。
宛若人呢?他想問妹妹,然而妹妹不會知道,況且他自己心裡有數--宛若勢被苗家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