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則發生在水翎出世的那日——芹福晉想想,決定對眾女娃兒們提起這件事的……一部分。
「說來,嫁人靖府和你們的阿瑪結髮,額娘算是滿幸運的了,至少你們的阿瑪是個有用於國家社稷,且對家庭有責任感的人,不過當然,就算他貴為王爺,還是免不了有些彆扭和倔氣……」
芹福晉眼神變得有些渺遠的回想著,「這輩子見他發過的最大的一次脾氣,該是水翎出生的那日。你們也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生下纖月時,他雖有些失望,但初為人父的喜悅令他興致高昂的急著替纖月取名,就因為初三窗外的那彎纖纖三日月,讓他想到了『纖月』這個名字,可是『水翎』這兩個字,卻是誤打誤撞來的。
「話說那一年,你們阿瑪帶著我因公滯留在江南。有一回,約莫是陽春三月吧!你們阿瑪突然興起了童心,決定不告訴家人,偕我微服出遊到江寧郊外,去欣賞咱們北方所沒有的黃牡丹和紫牡丹。就在歸程,不意競碰上了一群正猖獗在江寧周邊的流寇,那時我正懷著水翎,並接近臨盆,碰到這樣的事,你們阿瑪和我自然是驚駭的不知所措,好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隊官家人馬正巧汀那兒經過,圍捕了流寇,也拯救了你們阿瑪和我,而帶領那隊官家人馬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時佔著江寧肥缺『織造署』的『江寧織造』——尹元瀚。」
「尹元瀚?不曾聽說!」纖月算來博學,對朝廷王公大臣的陞遷滴降也小有留意,可她從來沒有聽說現下有這麼一位尹大人。
「月兒,當年你也不過是個兩歲大的奶娃兒,再加上尹家後來生了一些變故,你根本不可能聽說這位尹大人。」芹福晉帶著愁緒提醒。
「原來如此,」纖月恍然大悟,露齒一笑?
鏡予卻好奇的再度追問:「額娘.這麼說來,二姐的名字和這位尹大人是些關聯羅?」
「關聯可大了!芹福晉靜靜的回想著:「因為尹大人出手相救,後來你們阿瑪便將他當時的貝勒身份告知尹大人,並承蒙他的盛情,我們在織造署裡盤恆停留了好時日,而水翎,便湊巧的在織造署裡出世了。」
「真的?原來我不是生在京師啊!可是額娘,女兒依然沒弄明我的出生,和名字有何關聯?我為何叫『水翎』?『翎』,是指鳥類的硬毛,和水又有什麼關係呢?」水翎滿臉困惑。
而花綺卻福至心靈。「啊哈!我明白了,由阿瑪喜歡隨景命名的習性看來.當時阿瑪一定是瞧見一隻掉入水中的鳥羽毛,因此幫二姐取了這個名字。
福晉為三女兒的說法失笑。「瞎蒙被你給蒙對了一點,不過事情可不像你想的簡單。接著她陷入思索。「額娘還記得即將產下水翎的當時,你們阿瑪是滿臉期待之色的守在產房門外,可是當丫環告知地產下的又是是女嬰時,他竟突然雷霆萬鈞、智識全失的生了一般極大的怒氣,隨手便將他正拿在手中欣賞的一件東西朝產房前的一個池塘丟去——一根綴著珠玉的雙眼花翎。」
「花翎?什麼是『化翎』?因為來自熱河鄉下,杏姑還真是不懂這些官玩意兒。
「所謂花翎,就是王公大臣珠光閃爍禮冠上拖著的那根鳥羽毛。」花綺很淺白的形容著,惹來眾人一陣哄笑。
「那是孔雀翎。」對服飾頗有鑽研的水翎邊笑邊說道:「花翎在咱們等級森嚴的清
王朝,是一種『辨等威、昭品秩』的標誌,不是一般官員所能戴用。花翎本身分三眼、雙眼及單眼,所謂『眼』,是指孔雀鋼上的眼狀圓花紋,一個圓圈就算作一眼。翎眼多寡,正反應了嚴格的等級差別。」
水翎頭頭是道的解釋,然後想起什麼似的轉向芹福晉問道:「對了!額娘,女兒記得以前皇室成員中的親王、郡王和貝勒,按規定是不戴花翎的,那麼為何我出生之時,阿瑪的手中會有花翎呢?」
「唉!翎兒你問到重點了。那根雙眼花翎,是先皇賞賜給尹大人,而正因當時你貴為貝勒的阿瑪並無花翎可戴,所以尹大人便慷慨的拿下花翎借他賞玩,哪知他因額娘又生了個女兒,竟氣得……」
「啊!沒想到平素穩重內斂、條理分明的阿瑪也有這一面。」纖月似乎頗為吃驚的搖著頭。
「唉!每個王室的幹道都難免有那麼點跋扈之氣。可是如水翎所言,花翎在咱們大清王朝是一種『辨等威、昭品秩』的標誌,何況尹大人那雙眼花翎又是先皇寵遇尤隆的賞賜,而你們阿瑪卻因一頓脾氣,便把人家那花翎往水中一丟……咳!當你們阿瑪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事的時候,整個人幾乎是驚呆了。」
「那後來呢?福晉!燕娘和杏娘幾乎同時發問。
「後來——」芹福晉想了想,笑開了。「後來當然是尹織造大人大量的,要家丁泅水拾起花翎,沒事似的把花翎擦乾,再戴回頂戴上嘍。更好的是,他不只點化了你們阿瑪,說手心手背都是肉、男娃女娃一樣好,讓你們阿瑪開了竅,不再怪罪額娘肚子不爭氣,還自告奮勇的幫我那女蛙兒取了名,就是『水翎』。」
「原來,水翎姐姐的名字是有典故的。」燕娘朝水翎溫婉一笑。
水翎也回以嫣然一笑。
「可以解釋成『落湯的鳥羽毛」』杏姑插科打渾的加之句註解,再次逗笑了眾人。
「額娘!還有沒有後來呢!當眾人哄笑完時,鏡予卻仍不忘好奇的追根窮底。
纖月止住笑,心中暗想:鏡予是不是又感應到了什麼?否則她怎會對水翎的事情這麼好奇,追著額娘打破砂鍋問到底?纖月不安的想起,不久以前鏡予偷偷告訴她的一個預言,她明確指出水翎未來的夫婿並非向日青,而是個比向日青斯文幾分的男子,纖月不覺滿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