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聽。」慕容殷像是事不關己的套上外衣,但由於他有傷在身,所以他的動作顯得十分緩慢。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怕極了我義父,也就是你口中的李碌,所以我就硬逼著自己要乖、要聽話,即使被關在又黑又冷的小房間裡也不能哭……殷大哥,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眼看他已經在系衣帶,左蟬宓忍不住緊張起來。
「你可以繼續說下去。」慕容殷的動作忽而一頓,故作冷靜的眼眸裡,有著左蟬宓所看不到的憐惜。
「好,那我就繼續說喔!為了能再次見到愬哥哥……我拚命的迎合義父的喜好,有好幾次看到義父在我眼前殺人,我都不敢大叫,更不敢多說半句;後來義父見我乖順,就收我做他的義女……」
回想起那幾年的生活,左蟬宓還是忍不住的發抖,而當她看到慕容殷已經穿戴好衣裳,而且還準備要離去時,她立刻籠罩在一種幾近窒息的恐懼之中。
不,不要走……
「然後呢?」慕容殷走了二步後,突然坐了下來。
「然、然後我跟義父漸漸有了父女間的情感,所以我便央求他讓我回慕容府。起初他當然是不答應,後來是我跪求了他好幾天,他才勉強應允。」看他落座,左蟬宓在鬆口氣之餘,面容仍是繃得死緊。
慕容殷的沉默,是因為他正逼著自己要忍耐,否則一個忍不住,他恐怕就會將她給狠狠摟在,以安慰她這些年來所受到的傷害。
他的沉默令左蟬宓害怕。「殷大哥,你還想聽什麼,我統統都可以說給你聽的。」她牽起的微笑,教人見了不禁心疼。
「我沒想要聽什麼了。」慕容殷暗暗深吸一口氣,淡漠的說。只怕再聽下去,他的決定便會動搖。
「真的沒有了嗎?」可是她還有好多話沒說呢!
「你可以說給愬聽。」
「不不,這些事宓兒只想對你說。」為什麼殷大哥都不像往常那樣逼她說了呢?
慕容殷無力的閉上雙眼,待睜開時,他眼底的那抹心痛與憐愛已不復見。
「宓兒,你可以幫我叫沃洹過來嗎?」他的口氣不僅冷淡,還夾雜著幾分的疏離。
雖然只是個簡單的著裝動作,卻仍耗損他不少體力;看來,他還是需要沃洹的幫忙才能走得出慕容家。
「我不要。」
「什麼?」左蟬宓的聲音太小,他沒聽清楚。
「我說我不要。」左蟬宓死絞著衣袖,垂首說道。
「宓兒。」慕容殷有些訝然的瞇起眼,「來人!」他轉而朝房外喊道。
「殷大哥,你是不是討厭我?」左蟬宓緩緩抬起頭,絕望似地輕喃。
她的這句話,差點瓦解他的自制力。
「宓兒,麻煩你替我向娘說一聲。」慕容殷瞥了她一眼,答非所問。
「殷大哥,宓兒求求你不要走……」她有預感,一旦殷大哥離開慕容家,就不會再回來了。
「宓兒,你已經跟你最喜愛的愬哥哥成親,我走或不走,似乎都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可是我不要你走。」
「宓兒……來人!」他的心意已決。
「太少爺有何吩咐?」門外的侍僕趕緊推門而入。
「去把沃公子請來。」
「是。」
似乎已經走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我不想和愬哥哥成親了。」左蟬宓細細低語。
這回慕容殷可是聽得很清楚,所以他當她是在說笑般地冷漠回道:「你們已經成了親。」
「那麼我就請愬哥哥立刻休了我!」如果這樣做可以留住殷大哥的話,那她就算會遭到姨娘的責罵也無所謂。
「宓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慕容殷神情突轉凌厲。
「我說我要請愬哥哥立刻休了我。」左蟬宓一字不漏的重複說一逼。
「你才剛和愬成親,現在就馬上要愬寫休書給你,我真搞不懂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她把婚姻當兒戲嗎?
沉默良久,左蟬宓終於吐露出她內心最真實的感受:「我只是……不想你走罷了。」
聞言,慕容殷猝然閉上眼眸,深深吐息。不,他不能再次陷入這種難以脫身的泥淖中,況且宓兒只是因為他的受傷才會說出這種荒謬至極的話來,倘若他真的眷戀下去,恐怕將會毀了他們三人。
「宓兒,愬跟娘就托你照顧了。」
慕容殷似乎已等不及沃洹的到來,吃力地站起身,緩緩朝門口踱去。
宓兒,原諒我……
****
房門突然被外頭的人推了開來,但出現在門口之人並不是慕容殷所等待的沃洹,而是拿著枴杖的慕容愬。
「愬!」若非親眼見到,慕容殷著實難以想像慕容愬站起來的模樣。剎那間,他的胸口除了微微發疼之外,還有一股熱燙的感覺。
三年了,他終於能夠站起來;不過,他大概不會喜歡他上前抱他吧!
「你來找宓兒是嗎?她在裡面。」
慕容殷可以預期愬一定會更加恨他,因為他的新婚妻子非但沒有進新房一步,還執意待在這裡照顧他這位大伯。
「你要上哪裡去?」慕容愬眸光不離他。
慕容殷有點驚訝,因為慕容愬的眼神和以往不同。
「打算逃走是不?」慕容愬直視他微微閃爍的眸子。
「不然呢?」慕容殷苦笑的承認。
「你的傷還沒好。」
「我還撐得住。」
顯然他們這對雙生兄弟許久未曾說過這麼多話,以致二人的口吻與表情都略帶莫名的生疏。
「你捨得扔下宓兒?」慕容愬瞥望屋內一動也不動的左蟬宓。
「她是你的責任。」嘖!怎麼連懸也變得這麼奇怪,他要離開,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至少已經不會有人再跟他搶宓兒了。
「是嗎?」
「難道不是?」愬也糊塗了嗎?慕容殷看他一眼,才問道:「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我想問你的腿是何時能走的?」
慕容愬也大方的說:「冷神醫確實讓我的雙腿有了起色,而這些日子以來,我都靠蘆笙的幫助一步一步的練習著,只不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