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男朋友,我想我一定要見一見才行。我不放心。
這是我唯一的妹妹,父母唯一的女兒,我們不能失去她。
我開始痛恨這個有婦之夫,他還要引誘無知少女。
如果他有什麼對不起妹妹的地方,我決不饒恕他。
我歎了一口氣,睡著了。妹妹這樣,我有什麼辦法呢?
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媽媽跟我說了很多話。
「你妹妹最近很忙呢,整天與同學在外頭玩。」她說。
我心裡有數,問道:「每天都很晚回來嗎?」
「當然。你又何嘗不是,孩子大了,整天在外頭跑,家裡有吃人猛獸似的。」媽不滿意的說。
「媽,她有沒有在外頭過夜?」我心急慌忙的問。
媽把眼睛一瞪:「你瘋?怎麼會那樣做?」
「不會就好了。」我鬆了一大口氣,「我的天!」
「你別把她想像得這麼惡劣好不好?」媽大聲嚷。
「對不起,媽,但是她在同學家裡住,也不是犯罪。」
「我們家的女孩子,不可以這樣子。」媽扳起了臉。
「不會不會!妹妹還是孩子,怎麼會這樣子?」
我搖搖頭,媽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接受現實的了。
這叫我擔心,萬一她知道真相,怎麼辦好呢?
妹妹似乎也很瞭解母親,她叫我一直瞞下去。
但是事情總不可瞞一輩子,遲早有拆穿的一天。
到時又怎麼辦呢?妹妹那個有老婆的男朋友,叫我頭痛。
「你與小芸呢?又怎麼樣了?」媽問:「有進展否?」
「沒怎麼樣,我們是朋友。」我說。
「瑪莉亞呢?」
「昨天才認得,你想怎麼樣?」我問。我心裡很煩。
媽不出聲。
「媽,你別問這麼多的事情了,好不好?」我說。
媽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一個人的感情,是解下開的結。
我們都有心事。
我為妹妹憂慮,但是妹妹本身卻這麼歡愉,事情太滑稽了。就像母親,為我想東想西一樣。
我一個人上街逛書店,看見了瑪莉亞,真是巧。
她穿T恤,雪白的亞麻長褲,兩條腿筆直的。
她亭亭的走過來,脫了太陽眼鏡,閃亮著眼睛。
她的嘴唇是玫瑰紅的,皮膚的青春不可遮掩。
「瑪莉亞。」我自內心發出笑容來,她感染快樂給我。
「你也常常來書店?」瑪莉亞笑問:
「常常。」我說:「你呢?你怎麼會有空?」我看著她。
「我不用上班,不用上學,我很空。」她側著頭笑。
她具有無上的吸引力。
她身邊還有幾個朋友,她向他們擺擺手,他們走了。
「你有時間?」我自然又自然的問:「去走走好嗎?」
「可以。」她說。
她輕快的回答使我忘了憂惱,我很舒服的與她走在一起。
「你很高。」我說:「我有五尺十寸,你已經到我耳朵了。」
「五尺六寸,我爸說我太高,找不到男朋友。」她笑。
「你沒穿高跟鞋吧?」我問。
「沒有。」她把腳翹起來。
她那種笑,像頭小鳥。如果小芸也有這種笑就好了。
但是小芸一天到夜苦口苦臉的,精神不振。
「你們去旅行回來?」我問。
「不,小孩才旅行呢,我們打網球回來,剛換了衣服。」
「打網球?」
「當然,否則幹麼我這麼高,唔?」她瞄我一眼。
我幾乎昏了一陣,有點吃不清。她真是迷人的。
爸的思想算是開通的了,否則不會介紹這樣的女孩子給我。
「你的工作也應該很忙的。」我說:「你說過。」
「不過我自由,我崇尚自由,我不喜歡受管束。」
「你運氣好。」
「是的,我的爸非常疼愛我,讓我這樣子生活。」
「你太幸運,有些女孩子,常被迫身不由己。」
「有這種人嗎?」瑪莉亞不解,「大概她們不爭取。」
我歎了一口氣。我又想到了小芸,可憐的小芸。
「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快樂,你好像有心事。」
「沒有,我算是開心的了,有人比我更難過。」
「誰?」瑪莉亞看著我問:「你的朋友嗎?」
「有人。」
「嘩!你很神秘!」她嚷,又擠眉弄眼的引我。
我被她的天真引得笑起來。「你這傢伙!」我說。
「你喜歡運動?」她問:「我還打桌球,打保齡。」
「你喜歡打球,是不是?女孩子運動是很難得的。」
「我愛好很多的,你慢慢會知道。」她有點傲慢。
但是瑪莉亞有一個優點,她不討厭,她做什麼都不討厭。
我們找了一個小店子去喝咖啡,談得很愉快很生動。
瑪莉亞是活的,她的魅力,隨時隨地會施展出來。
我很欣賞這種女孩子,她們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但是好的女朋友不一定是好的伴侶,不一定是好的妻子。
瑪莉亞算是好的女朋友。與她在一起,的確很開心。
她又健談,與她在一起,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我們在一塊兒玩了三個鐘頭。喝完茶又蕩了半天馬路。
我想與她在一起,做她的男朋友是一種榮譽。
我有這種機會嗎?
但是我忘不了小芸,我愛上了她,這是明顯的。
我沒有喜新厭舊的習慣,我的心還是在小芸身上。
我已經有兩天沒見到她了,我放她不下,實在不行。
我打了一個電話到她那家服裝店去,她來接聽。
「是你,阿國?」
「是的,是我。」我說:「幾天沒見了,你好嗎?」
「阿國,我很好,但是我沒有空與你說話。」
「忙生意?」我問:「你好像不太歡迎我呢?」
「老闆娘會不開心的。」她說:「對不起你,阿國。」
「沒關係,下了班我在門口等你好不好?」我問。
「不不,今天,……我不能出來。」小芸很遲疑的說。
我的心馬上冶了一半,她好像不太歡迎我們的。
小芸與我是這麼些年來的朋友,但是她始終吞吞吐吐。
我想到今日的瑪莉亞,坦白清朗如一陣輕涼的風。
這一點小芸顯然就不及她了。
我發覺自己很矛盾,與瑪莉亞在一起想小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