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滋味不錯吧!」他笑著送上一罐冰涼的麥茶。
「每天氣得飽飽的滋味更好。」她一手扶住梯子,一手接過麥茶。
「噴!你老是不信我說的話,那些資料我真的看過一次就全記住了,不然你考我。」
「是啊!過目不忘的大天才……啊——」她拿手刮臉羞他,卻不小心失去平衡,一頭往下栽。
「危險——」地下都是一些瓦罐、盆栽,這摔下來怕不重傷,凱賓顧不得溫室裡的高級蘭花,雙手撥開花盆,衝過去穩住梯子。
她好運沒跌下來,他卻踩死了好幾株無辜的蘭花。
「糟了。」下了梯子,蘇珊娜瞧著一片狼藉,頭皮發麻。
「怎麼?傷著哪裡,要不要叫醫生?」凱賓急得團團轉,地下幾株傾倒的蘭花損傷更甚。
「你再別跳了!」她嚇得臉色發白。「爺爺會氣死。」
「別讓他知道不就得了。」他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死了幾株蘭花,大驚小怪的。
蘇珊娜抖著手捧起一株看來是絕不可能救得活的蘭花,咬牙切齒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一株死蘭花。」凱賓口氣不善地道,人命會比花命賤嗎?瞧她把這蘭花看得恁般貴重。
蘇珊娜喘口氣。「這株『死蘭花』它的名字叫達摩,價值幾十萬啊!你自己算算,一個大腳踩飛了我多少錢?」
凱賓翻翻白眼,兩人的價值觀未免差太多了,似乎有再溝通的必要。
他扳住她的肩,強迫她正視他。「我要告訴你,在我眼中唯有你才是無價之寶。」
這是繼上次在機場,他促狹地吻了她之後,第一次這麼正經地剖白感情,蘇珊娜心中一窒,望進他深邃癡情的眸子,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可是理智卻不允許,她無法忽視兩人年齡上的差距。
「你還太年輕,根本分不清楚什麼是男女之情,什麼是姐弟間的渴慕,別因為神父叫你報恩,你就一頭栽進來,自以為是。」
有時候凱賓真想剖開蘇珊娜的腦子看看,她到底是受什麼教育長大的,一板一眼,固執、嚴謹的像是個被量身訂做出來的機械人。
然而他更想揍自己一拳,明明是個嚮往自由的男人,怎會不知不覺中戀上一個超級古板、無趣的女人。
這是哪門子道理?
「十歲並不算多啊!而且正好符合男女結合的生理、心理條件。你知道嗎?以現今人類平均年齡而言,女性約莫七十八歲,男性是七十三歲,所以我們若想白頭到老,生同衾、死同穴,這點年齡差距是必要的,而且……」凱賓曖昧地笑道:「以夫妻契合方面來講,女性三、四十歲正值狼虎之年,男性二、三十歲到達高峰,所以……」
「你……」蘇珊娜一張臉又紅又辣。「我跟你說正經,你老是胡言亂語……」
「我也是說正經的啊!」他雙臂用力將她圈進懷裡。「我不是個正常人,我的情感很偏激,相處一個多星期下來,你應該發現了才是。」
「你……」
凱賓放下雙手,眼裡蒙上那抹似曾相識的黯然。「單是男女之情是無法滿足我的,友情、愛倩、親情……所有我從小失去的,必須由一個人幫我補足,那才是我要的,除了你,沒人能同時給我這麼多……你養我長大、讓我參與公司,試著瞭解,而我也喜歡你,在我眼裡,不!心裡你是母親、是姐姐、是夥伴……當然我也希望是愛人……我很貪心,可是……」
「對不起,讓我想想。」蘇珊娜打斷他的話,只覺頭暈目眩,腳步虛軟幾乎站不著地,沒有羞澀,有的只是不知所措和更多的驚訝,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屋子。
「早知道就不說了。」目送蘇珊娜的背影消失,他像個孩子似的對自己大發脾氣。
是夜,凱賓在溫室裡過了一晚,他像等候聽審的囚犯,抱膝獨對一輪殘月,沒勇氣回到屋子裡,怕聽到她的決定。
「凱賓……凱賓……」
「啊?我在這兒。」他迷迷糊糊聽到蘇珊娜的叫聲,心臟整個緊縮,她要宣判了嗎?
走出溫室,才發現天已大亮,蘇珊娜換上一襲合身的米白色西裝站在玄關處大喊。
趕著腳步迎上她。「你……我……什麼事……那個……」他一顆心七上八下,語無倫次的,就怕從她嘴裡聽到無期徒刑的判決。
他怕聽審、其實她也不敢宣判;蘇珊娜面對凱賓,一抹眼神悄然飄向遠方,落在他身後的溫室上。「快去換衣服,順便把那個酒店企劃案整理一下,今天開會時要討論,也乘機把我介紹給部門主管,日後工作好配命。」
「啊?」
「我說今天要到公司開會,你沒聽懂嗎?」
「喔!」太興奮了!他整個眼睛都亮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衝進屋子裡。
「她沒生氣、她沒生氣……哈哈哈!太好了!」不管蘇珊娜是接受或拒絕,只要她肯維持原本的態度,凱賓已經覺得蒙天寵幸。
「終於走了。」凱賓的背影一消失,蘇珊娜雙腳虛軟,半跪在玄關處,天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再次面對他。
上帝保佑!她跌跌撞撞走到車庫,吩咐司機備車,便倚在門邊喘氣。
「呵呵!我好了,現在走嗎?」凱賓將一隻高跟鞋拎在手裡、另一隻穿在腳上,半跑半跳地衝到她面前,頭上還頂著一個雞窩。
「你學唐老鴨走路嗎?」
「啊?」凱賓看看自己,上衣很好、裙子很好、絲襪也很好,沒錯啊!「我剛剛雖然不小心扯破兩雙絲襪,但立刻發現就換了下來,應該……還有哪裡不對勁嗎?」他順勢穿上另一隻鞋子。
她看著他,咬牙忍住笑,走過來幫他攏上頭髮。「扯破兩雙絲襪?你不過進去三分鐘。」
「唉呀!指甲太長了嘛!」他伸出手指給她看。
原本在美容院保養得光滑亮麗的指甲像狗啃過似的,東斷一截、西裂一點,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