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凱賓索性將棉被朝頭頂一蒙,當起縮頭烏龜。
「總之,你佔了我的身體就得自愛些。」叨念完,蘇珊娜將洗手間的門用力甩上。
「真像媽媽!」凱賓掀起棉被扮了個鬼臉。
能變成蘇珊娜,真是太棒了,他可要好好地玩一玩這個遊戲。
鏡子裡照出一張孩子氣的俊臉,寬廣的額頭、飛揚的劍眉、深邃的棕眼、鼻如懸膽、雙唇彎起一道優美的弧形,棕色的頭髮中摻雜著幾絲火鶴般的鮮紅。
這是一張混血兒的臉,好看得出奇,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只是疤痕又增多了幾許,縱橫交錯、有深有淺,給這張Baby Face多添了一點男子氣概。
其中最明顯的是眼角一道剛掉痂的嫩紅疤痕,這大概是那次在機場替她挨槍子兒留下來的吧。
他想必和十年前一樣衝動、一樣危險、一樣可怕!
蘇珊娜歎口氣,未曾遺忘榆樹下的事,那個小男孩是她離開女子寄宿學校後,第一個見到的外人,他那憤恨交集的眼光,讓她永生難忘,也造成了她懼男人如蛇蠍的開端。
然而好笑的是她現在竟變成了——他。「這到底是哪門子孽緣?」她苦笑著,虛軟地坐倒在地,兩行熱淚滑落臉頰。
多年來堅持著不在人前落淚,因為那時她的淚嚇壞了一個小男孩,他眼中的驚慌失措令她倍感難堪,而今這種堅持卻讓她覺得疲累。
「所有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而今再相遇是福?是禍?」蘇珊娜的心跳得更急,她習慣了掌握生活中的一切,一個步驟接一個步驟,有條不紊,可是……
「蘇姐姐,你好了沒?是不是在便便?」門外傳來凱賓促狹的聲音。
他在門外等急了,擔心她一時想不開,門板拍得嘎嘎作響。
「關你什麼事?」蘇珊娜蹙眉不展,這人從不曉得煩惱嗎?
「火氣這麼大,一定是便便不順喔!」
「你……」蘇珊娜氣極,打開門,一個耳光就要送過去。
凱賓索性將臉頰湊上,嘻皮笑臉地應著:「上帝說:『別人打你的右臉,你絕對不可以生氣,還得把左臉送給他。』姐姐,請吧。」
「身體不是你的,你當然希望我打,混帳!」蘇珊娜猛然抽回手掌,雙眼冒出的火花,其熱度直可與地心熔岩媲美。
砰!再次關上洗手間的門,凱賓仍在外面嘻嘻笑著,蘇珊娜氣得青筋暴跳,恁多的淑女修養全丟到太平洋裡去了,直接拉開嗓門和凱賓叫罵起來。
拉下褲子,時間首先僵住十秒。「我要怎麼上廁所?坐到馬桶上去?不是吧?」她繞著洗手間轉圈子。
凱賓早看準蘇珊娜這個大小姐,適應力肯定比他差得多,鬧她是希望她忘記不愉快的事,剛剛看她沒事,他心裡其實放下一塊大石頭。
可她又把自己關進去了。「變成男人真這麼可怕?其實可以變男變女還挺有趣的!」他想。
洗手間裡的叫罵聲豁然停止,他的心突兀地漏跳一拍。「難道發生事情?」
洗手間的門被蘇珊娜大腳端開,門把應聲脫落。
「怎麼了?」他焦急地繞著她團團轉。
「沒有!」一層霧氣蒙上眼睛,怎會這麼倒霉?她咬著下唇不肯看他。
「不知道怎麼上廁所?」凱賓試探著問。
「關你什麼事!」她大吼回去,一陣紅潮上臉。
凱賓忍住笑意,按鈴叫來護士,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兩人將蘇珊娜押進洗手間,一陣手忙腳亂,她終於順利如廁完畢。
護士走後,蘇珊娜恍惚地坐在病床上,吶吶不語,神情委靡。
凱賓歎口氣,真不知道蘇珊娜在矜持些什麼?事情都發生了,懊惱、掙扎也沒用,不如放開胸懷,盡情享受這完全脫軌的人生,也是一種樂趣。
大概是幼年在紐約混街童的日子太過黑暗,凱賓從小就有「人生得意須盡歡」的念頭,他一旦確定一件事,就拚命去做,很少停下來去想為什麼做?該怎麼做?
而蘇珊娜卻是冷靜自持,凡事仔細計劃,精心算計,和凱賓有著天大的差異!
「蘇姐姐,我的身材很好對不對?」實在不忍心看蘇珊娜失意的樣子,凱賓又耍寶逗她。
「哼!」
「唉!我真是多此一問。」他坐到蘇珊娜面前又是皺眉、又是吐舌、拍手,使盡渾身解數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嫌惡地推開他,真煩吔!
「對不起嘛!姐姐,別生氣,我知道你現在正沉溺於我剛強、健美身軀的幻想裡,實在不好意思打斷你的美夢……」
「你說夠了沒有!」蘇珊娜脹紅著臉,又開始有了生氣。
凱賓見詭計成功,忙不迭加緊逗弄她。「姐姐,怎麼辦?現在換我想上廁所了?」他說得可憐兮兮。
「那就去啊,難道還要我服侍你?」她氣得又推了他一把,對凱賓的厭惡不覺加深一分。
他也不在意,輕手輕腳走進洗手間,頑皮神情盡藏在雙眸裡,就等著蘇珊娜恍然大悟,驚慌失措進來服侍他。
蘇珊娜快煩死了,再過兩個月就是她祖父蘇志同七十大壽,屆時各國政經大佬全會到府慶祝。
本來,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參加宴會對她來講跟吃飯喝水沒兩樣,既不特別、更不值得興奮。
可是現在……喔!情況丕變,她若不能在兩個月內和凱賓換回身體,誓必得由外表看起來是「蘇珊娜」的凱賓代替她參加,可是他那個人亂沒知識一把,真給他窮攪和一頓,她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該死的!竟會碰上這種靈魂錯置本體荒謬至極的事情,莫名其妙變成了男人……等一下……」蘇珊娜突然想起凱賓進洗手間了,他剛才好像說要去上廁所,這麼一來……
「小乞丐,不准你上廁所,給我滾出來。」她瘋狂地拍著門板,只差沒拿斧頭把它劈爛。
凱賓翻翻白眼,本以為她一下子就會發覺不對勁,誰曉得她遲鈍的足足讓他在廁所裡蹲了十分鐘,才想到不該任他隨意察看「女性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