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車聲已經消失很久後,沈刑天才摸索著坐了下來,雙掌推開把頭臉埋了進去。劉超默然許久,終於忍不住了。
「堂主,你為什麼不讓練小姐留下呢?鐵醫生不會介意多醫一個人的。」
「可是我介意啊!我不要她繼續留在我身邊,這樣對她、對我都好。」他的聲音疲倦而蒼涼,彷彿一瞬間,他的心也跟著離開他的軀殼,隨著她直奔天涯海角。
「為什麼?」劉超大為不解,難道真讓練小姐說中?
等了好久,劉超才聽到彷彿來自地獄般的聲音,陰冷尖銳,且不帶一絲感情,「因為我的雙眼可能已經瞎了。」
悄悄的,縱橫黑白兩道勢力,帶著重整流氓世界的使命,有著正當企業,暗地裡卻身負仲裁黑道事務的極東組,在近日內完成高層人事改組。創辦人,也是極東組最有權勢的沈以正,宣佈在
七十歲生日的前夕正式金盆洗手廠退出是非難辨的黑道,而由他一手打下的極東組,自然成為各路人馬議論紛紛,想插手的大肥肉。
眾所皆知的,沈以正惟一的獨生子在多年前一場致命的車禍下死裡逃生,但付出慘重的代價卻是下半輩子必須與輪椅為伍,這樣一個殘廢者自然不能成為統領極東組的適合人選,而從沈以正從不讓他的親生兒子與黑道接觸的情形下,這個殘障者早巳被有心人從名單中剔除了。
那究竟誰才是下任極東組的領導者呢?素聞極東組旗下有個最狠、最絕、最冷血也最可怕的東堂主沈刑天,既是沈以正的義子,又是高知識的流氓,管起一流企業來不輸任何經營者,發起狠來連道上的前輩都懼他三分,這樣的人應該是極東組下任的新組長吧!
但所有的人都跌破眼鏡了,當他們得到正式消息的時候下巴都久久無法合上,極東組新任的組長竟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他長得一副學生樣,可能連大學都沒畢業,笑起來一臉爽朗天真,在黑白兩道的眼中,這樣的人根本是善良老百姓,哪有大哥樣,連名字都沒聽過,要經過一番仔細查證,再念上幾遍,才能記在心裡。
聽說,極東組的新任堂主叫伍祟濤,而他已經在沈氏企業最高不可攀、平常又門禁森嚴的辦公室上班了,就是不知道晚上是否也處理黑道事。
那,那個又狠又絕的沈刑天怎麼辦?他失寵了嗎?還是沒利用價值了?沒人知道,因為他已經失蹤了。
善於趨炎附勢的人們總是薄情的,尤其講求節義的流氓世界還是會為自己的利益打算,所以沈氏企業的辦公室外,還是聚集一堆想巴結新當權者的人,他們在等著很忙很忙的新組長能破例撥冗見他們一面。
第十章
沈氏企業最頂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原本寬廣舒適的辦公環境,如今卻意外的凝聚—份沉悶的氣息。
坐在黑色高腳椅的伍祟濤,年輕俊朗的臉龐滿是不耐,百般無聊地瞪視著恭敬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叨叨絮絮地念著他的行事歷,而且長串的行程排得滿滿的,令他連一絲絲喘息的空間都沒有,想起末來的日子,他不禁無奈地歎了口長長的氣。
「組長,累了嗎!還是繼續?」這位男子面無表情,
機械式的略表關懷之意。
「算了,算了,別再往下念,到時候要做什麼事,你再提醒我吧!」伍崇濤揉揉發疼的額角,轉向立在一旁看好戲的劉超問:「劉叔,我實在很懷疑以前沈大哥是怎麼辦到的,我可不相信他一個星期會參加兩次以上的宴會,和出席三次以上的慈善舞會。」
開什麼玩笑,他年輕的生命就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有夠慪的,若不是看在沈老爺子的份上,他打死也不會坐上這個位置,更何況,這個位置本來就屬於沈刑天的。
一提起他,伍崇濤就想起將近兩個禮拜沒去看他了,不知道他的眼睛……
「組長,你不可以叫我劉叔,有事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劉超的出聲拉回了他神遊的目光,見這位年輕組長將全副精神擺在自己身上後,劉超才說:「至於東堂主以前是否做過這些,答案是否定的,東堂主他從來就不屑跟這些意欲逢迎拍馬的人打交道。」
「啊哈,看吧,我就知道。」伍崇濤連忙在胸前畫上—個十字架,愉悅地翻開桌上的檔案,處理二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小CASE,說不定動作快,還可以趕上下午的課,他研究所的課還剩半年呢!
劉超卻一臉平靜地摧毀了他的假想,「不過東堂主都是用拳頭教他們聽話,組長是否有意照辦?」
「劉叔,你明知道我是個文弱書生嘛。」伍崇濤的下巴頹然地頂到桌上,提不起勁了。
要他學沈刑天?他還嫌自己的骨頭不夠硬呢!「既然如此,只好廣結善緣,讓道上的朋友看清楚極東組新任的年輕組長是何許人也,下回見到我們的時候才知道要找誰對口,不是嗎?」劉超一個眼神,示意這位忠心且盡責的秘書人員可以出去了,「還有,你必須對瑞宸客氣點,他是特別來保護你的。」
伍崇濤瞄了一眼不苟言笑、連背脊都挺得直直的瑞宸,直到他走出門後,才吁了一口長長的氣,「你們從哪找來這樣冷冰冰的人,簡直跟沈大哥一個模樣。」
「你說對了,瑞宸便是堂主一手訓練出來的人,而且他的身手絕不遜於任何一位保鏢或打手,你該慶幸有他在你身邊,你可少受點防身術的訓練。」
提起防身術,這又是伍崇濤另外一件頭痛的事,「劉叔,這就別提了,等我分清楚什麼是柔道、空手道的時候,我這身骨頭早完蛋了。」雙眼滴溜溜地轉,突然他興致勃勃地問:「劉叔,你一定知道練湘婷的近況,說來聽聽吧!她什麼時候才來見沈大哥,她可明白即使沈大哥的雙眼已經半盲,卻仍然惦記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