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驥打斷了他:「你也這麼說,那就肯定不會錯了。我一見到這珠鏈,簡直是不敢相信竟會在那人身上出現。」他把在茅屋中和那刺客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但卻漏了那段她們師徒兩人的對話,因為他不確定那刺客究竟對他懷有哪種感情,所以他決定加以保密。
他又說:「雖然那刺客說的聽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我仔細推想了好久,還是認為其中破綻百出。」
「嗯!當年小憐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她怎能從侍衛眾多的攝政王住所走到破客棧而不被任何人發現?在京城並沒有和我家熟識的人,又是誰把她帶走的呢?」漢陽也覺得疑點甚多,不能自圓其說。
明驥揚了揚眉,讚許地拍著手:「是啊,我也是這麼認為,何況那刺客的聲音聽起來甚為年輕,想必當年她也是個小女孩,怎麼會對那件事和小憐的衣著特徵記得那麼熟呢?」
漢陽心中驀然浮起了一個奢望,他大著膽子不顧一切地說了:「也許她就是小憐!」
明驥聞言不禁蹙起眉峰,暗自盤算這個可能。他也如此希望;可她若是小憐怎麼會認不出自己呢?但那名少女對她師父的談話—一迴盪在他耳邊,彷彿就是在向他表白什麼一樣。他揉了揉隱隱發痛的太陽穴,遲疑地說:「不無可能。但這些年來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怎會淪落到做刺客呢?」
這倒也說不定,你不明白漢人對滿洲人的痛恨,尤其是經歷過揚州屠城那種慘劇後,任誰也會性情大變的。但這些話只在漢陽嘴邊打了一個轉,又給他嚥了回去,那刺客若真是小憐,能救她的只有明驥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叩門聲,漢陽忙從座位上站起來,避在一旁裝做為貝勒爺整理書架,明驥則應了一聲:「是誰?」
「是卓爾莽向貝勒爺請安來了。」
明驥面露微笑:「快進來吧!」轉過身來對漢陽說:「你也留下來吧,又有消息了。」
卓爾莽乍見到改了裝的漢陽,也是發呆地望著他,但馬上驚醒了過來:「貝勒爺,我照你的吩咐去和『紅袖招』的嬤嬤說了,但得到的消息竟是無歡姑娘這陣子臥病在床,已經連著兩天都沒有在吟鳳閣見客了。」
「哦!是生了什麼病?」明驥的雙手環抱在胸,好整以暇地問,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竟有八成肯定了那刺客就是聞名京城的無歡姑娘。
「我也是這麼問那個嬤嬤的,她說無歡姑娘得了氣喘病,不能開嗓,這兩天都在屋子裡歇著。我自是不肯罷休!硬是要見姑娘一面,那嬤嬤本來不肯,但被我一磨,她也就乖乖答應了。」卓爾莽頗為得意地笑了起來。
明驥頗不以為然地抿抿唇,笑嘻嘻地望著他,臉上儘是溫和的笑容:「你這是耍無賴!後來呢?她有沒有見你呢?」
卓爾莽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尷尬地笑著:「見到了,她今天早上才開門見我的,哇塞!可真是漂亮的大姑娘,嬌怯怯的有點弱不禁風,臉色極為蒼白,滿臉病容,的確是生了病的樣子。她一聽說我是貝勒爺派來的,竟對我特別親熱了些,臉上也不再是冷冰冰、凡事滿不在乎的神情了。」
這就是了!明驥要的就是這個答案,只要再看看她的右手臂上有沒有傷口,就可以證實她是不是刺客了。
「她聽到我的邀請後,做了什麼表示沒有?」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還謙虛了好一會兒。什麼歌藝不好,有辱雅聞這一類的話,我也學不會,但她說二十日將在吟鳳閣擺上一桌酒席,請貝勒爺你賞光赴宴這一句話,我可是懂的。」
昨幾個正月十五,今天是十六,還有四天,諒她也玩不出什麼花樣。明驥的雙眼亮了起來:「好,就是二十日,我定會赴宴,到時候真相就會大白了。」
漢陽在一旁聽得是一頭霧水,他以為卓爾莽是懂得其中訣竅的,但看他也是一臉茫然,而明驥正笑吟吟地盤算自己的計劃,沒多做解釋,令他焦躁了起來。「你葫蘆裡究竟賣了什麼藥,可否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明驥頑皮地挑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我沒在故弄玄虛,我只是想把事實單純化一點而已,而且緊盯著一個人比在海裡撈針更快些,你不明白嗎?」
「她?無歡姑娘?」漢陽久居王府後院,極少接觸外界事物,對目前京城中最熱門的人物他毫無所知。
明驥笑著抿抿唇,簡直不知從何說起。此時,他的房門被大剌剌地推了開來。這鄂親王府裡只有一個人有這麼大的膽子,他無奈地望著這個年已近雙十卻仍驕蠻頑橫、受盡全家寵愛的明珠格格。
「二哥,姨媽派人來要把婉綺接回去。你快去和姨媽說,讓婉綺在我們這兒多住幾天嘛!」她拉著明驥的衣袖,柔聲地祈求著。
漢陽只見一位年約十八九歲,綁著烏黑的兩條大辮子,有著甜甜的瓜子臉,笑起來很甜的小姑娘,挽著一個美貌少年的手,親親熱熱地走了進來。他不願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低下了頭就要出去。
那少年注意到他了,竟走到他面前叫住了他:「喂!你是從哪兒來的?怎麼我以前沒見過你?」
明珠也覺有趣,忙拋下哥哥的手:「是啊,我也沒見過你,把頭抬起來。」
漢陽無奈,只好抬起了頭:「小的參見格格。」
「啊!你是後院那個漢人!」明珠小的時候見過他幾次,沒想到竟在此時此地又遇見了他。
婉綺則是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這位眉清目秀、挺拔英俊的男人,渾然不知自己這樣盯著人家頗為無禮。
漢陽被她這樣逼視,心中不免有氣,正待開口表示不滿又覺不妥,悶聲說:「這位公子叫住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婉綺「嗯」了一聲,好奇地問:「你是漢人,穿上我們滿人的服裝做什麼?想改邪歸正做我們滿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