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深信不疑地點點頭,思緒自然飛到那可能知道小憐下落的黑衣蒙面人身上。他有些緊張地問:「你知道那下帖的人是誰了嗎?」
「沒人知道。」婉綺見他面色凝重,掩不住濃濃的好奇心,她湊近身來,「韋大哥,你知道刺客是誰?」
漢陽心煩意亂,鼻中又聞到一股淡淡的熏香,腦中警鈴大作:「我怎麼會知道!你身上怎麼有股香味?好像蘭花的味道!」
婉綺「啊」的一聲,早上才把壓干的蘭花花瓣研磨成香粉,以為身上味道早已談去了,沒想到還是被他聞出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都是明珠啦,跟她說過我不喜歡研香粉這種女人的勾當,她非要逼我去弄,現在害得我全身都是這種味道。我非找她算賬不可。」
漢陽帥氣地笑了笑,還未回答,她又惡狠狠地說:「你可別說出去哦!要是有人知道我身上弄些花花草草的,非給人笑掉大牙不可,以為我愛扮女生。」
漢陽又是忍俊不住:「好好,我不說就是了。其實你不用扮女生,舉手投足就很像個女人了,長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不仔細看,還真以為你是個大姑娘呢!」
「你還說,看我下次怎麼修理你。」婉綺挑了挑眉,見他稱讚自己貌美,心中又樂又喜,忍不住問道:「你真的認為我很漂亮?」
「那是當然,若你是個姑娘,一定有很多人追求。」漢陽毫不考慮,鄭重地點了點頭。
婉綺咬著唇,怯生生地問:「那包不包括你呢?」
「我?」漢陽驚愕地指著自己,想了許久才柔聲說:「應該會吧!你若是個女人,我肯定會喜歡你。」
婉綺開心得笑了,她半羞半怯地站了起來,溫柔地回望著他:「韋大哥,真高興認識你,今晚是我此生最難忘懷的一夜。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牢記心頭,但願你也是。」她踩著輕快的步伐穿過拱門。回到前院了。
她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個性讓漢陽搖頭苦笑,對這個有著幾分淘氣、幾分幽默又幾許溫柔的少年,他竟有些招架不住的昏眩感,他開始明白明驥所處的可憐境遇了。可是,他笑問自己,有這麼一個活潑的弟弟有何不好?總比一個人孤單空寂地望月興歎強許多吧!他笑得神采飛揚了,連走進庭院來為他換燭斟茶的韋福都看傻了眼,何時曾見過韋少爺如此開心,重展歡顏了呢?
第五章
正月過去了,天氣仍寒,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言,竟是上回行刺皇上的刺客又將出現了。這回她的目標是八旗旗主,所以被她點名在內的親王權貴們人人自危。深居簡出,京城裡也少了那份過節的熱鬧氣氛,但「紅袖招」的吟風閣樓下雅座仍是夜夜笙歌。
這晚,明驥又來到吟風閣樓下靜靜地酌酒聽歌。如同以往的數個晚上,他都是聽到曲終人散之後,才緩緩步出「紅袖招」大門。不知者謂御前帶刀侍衛統領明驥貝勒爺英雄難過美人關,但無歡心知肚明他是來監視自己的,他畢竟還是對她產生疑心了。
但令她百思不解的是,他始終只是一人默默地坐在那兒,既不和她說話也不直望著她,他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那晚他的柔情、他的體貼全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試探自己?
費解地搖著頭,悵然若失地望著他獨酌的身影,哀戚不已。突然,有一股密如細絲的聲音無聲無息地傳入她的耳中,那是她師父千里傳音的獨傳之秘,即使有第二個人站在她身旁,也不會被發覺的。
「無歡,康親王的獨子褚親王也來了。你設法把他帶上吟鳳閣來,今晚就是我們和正紅旗旗主康親王算賬的時候!你動作快些,莫要引起別人的注意,尤其是明驥那小子!知道嗎?」
無歡咬著下唇,頗為無奈地望著面貌頗為俊美、但卻是十足紈褲子弟的褚向霖,但師父有令,她不得不從,她輕喚隨身侍女秋荷,低聲地吩咐了幾句,便自行步人吟風閣裡了。
樓下眾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見秋荷捧著一隻端盤,上面橫躺著一隻金釵,走下高樓來,竟停在褚向霖桌前,朗聲說道:「無歡姑娘請褚王爺進房一敘,小酌片刻。不知王爺是否肯纖尊降貴,大駕光臨呢?」
褚向霖欣喜若狂,他為無歡的美貌所惑,多日以來,自願守候在吟風閣下,只求能得到她偶一回眸嫣然的一笑,於願足矣。如今竟逢佳人相邀,簡直是笑開了臉,喜不自禁。「無歡姑娘肯見我啦!她終於被我的誠意所感動了。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得到她了。」
有人憤而起身,拂袖而去;有人逢迎拍馬,只為再見無歡姑娘一面,而盼能和褚向霖一向進人吟鳳閣。這其中,只有明驥是例外的,他燃燒著一雙譏諷而複雜的深邃目光,緊盯著眼前上演的滑稽的一幕,彷彿要看穿這不合常理的背後,隱藏了何種玄機。
漸漸地,幸運兒褚向霖被侍女秋荷請入了無歡的閨房。慢慢地,樓下看熱鬧的人也沒轍地打道回府了。明驥還是坐在原來的座位上,壺中的酒早已冷卻,而他的心還在狂怒地燃燒著。
他舉杯一口飲盡了冷澀的苦酒,抬頭沉痛地望向那燈火通明的吟風閣。前不久,他也曾成為那裡的座上客,享盡佳人的柔情款待,而今,她已換了新歡,而自己,只能坐在這兒一籌莫展。
明驥一杯一杯地灌著冷酒,時光一滴一滴地溜走。他並不是一個善飲的人,此刻的狂飲猛灌,讓他已醉了幾分,但還是固執地坐在這裡。
他以為褚向霖不會在吟風間裡過夜,也以為無歡會走出來勸他不要折磨自己,可是直到酒樽已盡,樓上煙火已熄,他心痛且心碎地發現.他終究看錯了她,戲子無情,千古皆然。他狂笑著衝出了「紅袖招」,任憑冷風吹拂著他滾燙含淚的眼眶,一踉踉蹌蹌地奔回鄂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