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眨眨眼,神情愉悅地說:「被我阿瑪叫去三堂會審了,待會可能進宮見皇上吧?畢竟抓到你是件轟動京城的大事,皇上早晚會知道的。」
無歡眼中的光芒瑟縮了一下,但她強打起精神面對自己無可避免的命運:「他會把我交給皇上吧?」
「我二哥?怎麼會?』」明珠杏眼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不信任他們明驥的女子,「他和阿瑪吵了好幾次,說什麼也不肯讓你受到任何傷害。這次我阿瑪終於忍不住了,逼問他究竟想拿你怎麼辦。他的回答可絕了,把你一輩子留在家裡嚴加看管,不出去鬧事就是對皇上有交代了。我阿瑪快給他逼瘋了、叫他自己去見皇上把事情說個清楚,要殺要剮隨皇上處置。」
無歡聽得心痛如絞,眼眶含淚,她急急地抓著明珠的手:「那,皇上會如何處置他呢?」
明珠還未答話,愛穿男裝的婉綺已笑著走進房來。
「皇上不會把他怎麼樣,只不過會將他革職查辦,送交官府去調查他與刺客亂黨有沒有勾結。也許會受一點點的刑罰,譬如什麼烙鐵啦、拔指甲啦,不過不會死就是了。」
無歡信以為真,臉色蒼白地倚在床沿,倏地閉上了濕潤的眼,無限淒楚地發出一聲歎息:「把我送到皇上那裡吧!」
「什麼?」明珠和婉綺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繼續玩著逗弄她的遊戲。
「我不值得他為我做那麼多的犧牲!若該有人為那些事負責,也應該是我絕不會是他!你們帶我去見皇上吧!」解鈴還需繫鈴人,萬念俱灰的她早已不想再隱瞞下去了,該來的就來吧,若她的消失能還給明驥原本的寧靜與幸福,又何樂而不為呢?
目睹無歡這張真情流露、淒楚無奈卻又令人心醉神迷的容顏,明珠和婉綺這才完全相信他們的確是相互愛戀,且用情至深的癡男女。
明珠還未嘗到世間真情至愛的感情,所以她懵懂不解,而婉綺卻不知不覺地愛上了和她朝夕相處的韋漢陽。這份愛得來不易,所以她的感受特別深刻,頗有同病相憐的意味。她強迫自己拋開心頭的愁緒,故作歡顏地說:「唉,我跟你說笑呢!你竟然當真了。連明驥都知道我最會捉弄人了,每次從我口中說出的話,都要七折八扣的才能相信。哪知道你這麼好騙,你真要去見皇上,皇上還未必有空見你呢!」
無歡呆了好半晌,思緒猶在淒風苦雨中轉不出來:「可是,我是欽命要犯,明驥若不把我交出去,連他也會受連累的。」
「唉,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懂我二哥的心呢?他愛慘了你,就算是皇上辦他,也未必會把你交出去受審,何況皇上對他的頭又不感興趣。」說完,明珠轉向婉綺頗為不耐地猛跺腳,「都是你害得啦,沒事跑來這裡亂造謠,要是把無歡氣哭了,等哥回來你去向他解釋,可別賴在我頭上。」
婉綺笑了笑,親熱地拉起無歡微涼的手:「你就安心地住在這鄂親王府裡,天大的事都有我表哥擋著,再不然也還有我替你撐著,你只要乖乖地把傷養好就行了。」
無歡微掙開她的手,凝神望著眼前這唇紅齒白、溫文秀麗、舉手投足間卻帶有一絲女人味的年輕男子,一瞥眼間竟看到她耳上小小的耳洞,她驀然明白了,眼前這男子根本就是女人扮的。
「你是……還沒請教姑娘大名呢!」
婉綺笑嘻嘻地重新拉起無歡的手,親親熱熱地靠在她耳旁,悄聲地說:「我是穆親王的ど女婉綺格格,不過你最好叫我宛奇公子,我一點也不介意。」
「我很介意。婉綺,明珠,你們都給我出去,隨便你們要到哪裡,就是別躲在門外偷聽。」一個低沉、充滿揶揄卻略含笑意的男性嗓音倏地出現在門口。
無歡微微一震,轉過頭去默默凝視著明驥,沉浸在一片酸楚的柔情之中,久久不能自已。
明珠猶瞪大了眼,不服氣地說:「二哥,這是我的房間耶,你竟然叫我出去。」
明驥似笑非笑,神閒氣定大踏步走進來:「不錯,從現在起你搬去和婉綺住,這裡可以不用回來啦!」
「二哥……」
明驥伸手制止了她:「你要是再抗議的話,就去和阿瑪、額娘住,我沒有意見。」
「好吧!去就去,和婉綺一起住也比整天見阿瑪那張國字臉好多了。」明珠樂觀地說,和婉綺一起踱向門邊,忽又轉身做了一個鬼臉,「哼,見色忘妹,真讓我上了一節寶貴的課,做人不要熱心過度,免得自己被賣了還替人數銀子。」
明驥居然沒有發怒,而笑開了嘴,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學得挺快的嘛,孺子可教也。」
明珠跺了跺腳,沒好氣地走了。明驥反手把門關上後,這才仔細凝視這張略微憔停、蒼白的臉,他的心頓時掠過一陣酸楚痛憐的感情,這種尖銳的感情讓他無法承受。於是,他宛如耳語般開口了:「無歡,或者我應該稱你為小憐,不過不管你是無歡或是小憐,我都應該向你說聲抱歉。」
他知道了!他終於知道了!無歡無法控制地淚如雨下。
滴滴晶瑩的淚珠頓時刺痛了明驥的心。他溫柔地抬起無歡淒楚的臉龐,無比輕柔地為她拭去淚珠:「別再哭了,你哭得讓我的心都疼了。沒事的,無歡,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相信我。」
他將無歡輕摟入懷,下巴輕輕搓揉她的髮絲。天啊,他多想讓這一刻無止境地延長下去,即使要用盡他的一切去換,他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讓他享受這醉人的感受。
無歡哭了好一陣子,倏地驚覺自己是倚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忙瑟縮著,臉上的紅暈迅速蔓延開來。她囁嚅地說:「你……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小憐?」
明驥取出那塊暖玉,放在她手裡,反手又將她的手握住:「我替你療傷的時候,從你腰帶上掉出來的。要不是見到這塊玉,我還一直在內疚著。當年你在京口失蹤後,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念著你,沒想到你就在我身邊,我竟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