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藥,他們來到無人的中廊,羅安迪以困惑的語氣對她說:「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從頭至尾,你都不曾告訴我思漢就是我的兒子?」
「我……」她退到角落,以哀怨的眼神望著他。「我怎麼知道在多年後,還會再碰見你呢?而且你要我如何開口告訴你,我的兒子就是你的親生骨肉呢?」
他拍著額頭說:「天哪!難道是那一夜使你懷了我的孩子嗎?」
黎苡詩譏諷地瞥了他一眼說:「難道我們還有第二夜嗎?」
羅安迪反用幽默的口吻問她:「你說,我們沒有嗎?」
想起台北的那一夜,她霎時低垂著頭,臉蛋也紅潤了起來。
「沒錯!思漢是我們五年前在巴黎的那次邂逅之後,上天送給我的禮物。這五年來,我和思漢過著相依為命的日子,他是我唯一的心靈寄托;有了他,我的人生才顯得有生氣與希望。而你突然的出現,根本讓我措手不及,除了遠離你之外,還有什麼方式可以撫平你為我們生活所帶來的波濤駭浪呢?我之所以不承認自己曾認識你,不告訴你思漢是你的親生兒子,是想讓事情盡量簡單一點,不想打擾你原本的生活,不想帶給你太大的困擾啊!當年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異鄉客,沒有留下聯絡電話及住址,為的就是不想讓那次的邂逅成為彼此的負擔,因此我更不想讓思漢的存在成為你必須為我負責的包袱呀!」
他為她一廂情願的念頭而傻笑,整個身子欺近了她,雙手貼在她頭頂上的牆壁上,性感而沙啞地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喜歡邂逅後的負擔,喜歡負起我對思漢應有的責任?」
她因他的貼近而心跳加速,並感受到壓迫後的呼吸困難。「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何必相交呢?」l
「什麼不相干的平行線?自從我們認識之後,那兩條平行線就合而為一了。一端繫著你、一端繫著我,所以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可以找到你的。」銳利的眸子直逼她的心靈深處,彷彿要透視她不願被發現的隱私地帶。
從羅安迪灼灼的目光中,黎苡詩看見了他的渴望。是的,那渴望告訴她,他想要她回應同樣的柔情蜜意。
她能嗎?不,她不行,她不能再一次忍受情感的不貞,她需要的是從一而終的愛情。就算她愛他,愛得痛澈心肺,也不想再踩入這團泥濘中。
「我說過,我跟你之間是不可能的。」她痛苦地回絕他專注的眸光。
「為什麼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從來都沒愛過我,否則你也不會留下這個孩子。苡詩,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的真心呢?」他的雙手搭在她的肩胛上,緊緊地按著。
要她相信他的真心?為什麼當男人不忠時,還頻頻吶喊要女人相信他的真心呢?她不想揭穿他,就像當年她不想揭穿魏文茂一樣,她寧願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這種痛苦,也不願因揭露對方的謊言,而使兩人的關係到達決裂的地步。
「大家都以為這孩子是魏文茂的,你知道為什麼嗎?」如今只有說出當初她到巴黎的真正目的,才能教他徹底死心。
「那是因為你和他訂過婚,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孩子是他的!」
黎苡詩堅強地忍著淚說:「沒錯,但你知道魏文茂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嗎?」
「這……」他怎會知道呢?
看了一眼質疑的他,黎苡詩接著說道:「就在我從巴黎回來的前一晚,他跟我的好朋友雙宿在賓館裡,不幸遇上火災,一起被火燒死的。」
這個消息的確令他驚訝。「所以你才會說,他根本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這使他得以思索整個事情的架構。
她以點頭代替了回答。
事情開始有眉目了,一個模糊的猜測架構呈現在他腦海中。「莫非去巴黎之前,你與他就有了婚約,而當你發現他的背叛後,便憤而離開台灣,到完全沒有人認識你的巴黎,找個陌生的男子獻上你的貞操,好報復他對你的不忠?」
他迅速冷靜思索的頭腦,不得不教黎苡詩折服與驚訝,但同樣也啟動了她最緊張害怕的一面,終於要面對真實的指責與控訴了。
「現在你終於瞭解,你只是我用來報復魏文茂的工具而已!」說話的同時,她的心、她的唇都在劇烈地顫抖。
她在等著他的批判,她在等著他的嚴厲指控--
事情卻出乎意外,沒有唾罵聲出現,沒有怒吼聲發出,她怯懦地抬起眼,不明白他為何全然沒有反應。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眸子,令人猜不透那裡面究竟滋長著什麼樣的情緒?
在黎苡詩猜不透的眸子裡,她豈知那是一種疼惜、一種渴念、一種深情、一種至死不渝的萬縷柔情呢?
他沉默專注地凝視著她,那複雜難懂的神情卻開始教她驚慄害怕。
「你為什麼不說話?如果你想罵我,你就罵吧!是我自作自受--」
突然他的神情急轉直下,以一種看得見的柔情凝瞅著她。「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要不告而別?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原因。」
他答非所問的話教她摸不著頭緒。「現在我給你答案了,既然你放棄責備我的機會,那我們從此以後就分道揚鑣,各自回到的起點過各自的生活吧!」
羅安迪不讓她有機會溜走,再度鉗緊她。「你以為在我知道你為我吃了這麼多苦之後,我還會放你走嗎?」
「我沒有為你吃什麼苦!所有的苦,都是我咎由自取的,與你無關。」
「我終於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了,你害怕我知道真相後會瞧不起你、會斷了我對你的愛,所以你躲避我、隱藏自己,好讓你自己不再受到傷害?其實你早就愛上我了,自從巴黎那次邂逅之後,你就愛上了我,對不對?」他一針見血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