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要她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就夠了——
第一章
鈴——鈴——鈴——
星期六清晨,一陣尖銳的鬧鐘鈴聲,在一棟五層樓的老舊公寓頂樓響起。
尖銳的鈴響,是那種不吵死人不罷休的鬧鐘,尤其是迴盪在狹隘不到五坪大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床上緊縮在一件粉紅色kitty圖案棉被下的人兒,顯然也被這尖銳的鈴響給擾得受不了,將被團裡得更緊了。
然而惱人的噪音,仍無孔不入的乘隙鑽進被縫裡,忍了將近有五分鐘之久,眼看鬧鐘沒有罷休的跡象,被團裡的人終於忍無可忍的緩緩伸出一隻手,將鬧鈴給壓掉。
緊接著一張睡眼惺忪的睡臉,痛苦的自被窩裡探出頭來
準確的生理時鐘告訴白雪,這絕不是她該起床的時刻!
白雪神智恍惚的將頭探出冷颼颼的被窩,勉強「撐」開一條眼縫,別了眼窗外黯黑的天色,重重呻吟了聲。
今天她的鬧鐘是發什麼神經?!
平常她十點半上班,鬧鐘總要到九點才會叫的,今天竟然連天都還沒亮它就叫了。
看來她大概又得換個鬧鐘了——白雪咕噥著打了個阿欠,又迷迷糊糊的縮進被窩裡,把自己緊緊裡成一團。
可是,不對啊——
縮在被團裡的小圓球感覺得出來,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她迷迷糊糊思索半晌,直到一張含笑的俊逸臉孔遽然閃過腦海,她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倉皇的跳了起來。
「今天是檠大哥要回來的日子!」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天!
她轉頭看了眼鬧鐘,時間已指到五點三十的位置——
「慘了、慘了!來不及了!」今天三十分鐘對她來說,不知有多寶貴!
白雪火燒屁股似的跳下床,急忙衝向衣櫃,想想不對勁又慌張的衝向化妝台,卻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睡眼惺忪的模樣,才恍然想起來
「唉呀!我還沒刷牙、洗臉哪!」白雪滿嘴嚷著,急忙又轉身衝進浴室裡。
兩分鐘後,白雪又慌慌張張的從浴室跑出來。
「糟了!我只剩下五個鐘頭了!」
五個鏡頭她就得從頭到腳、讓自己完美無缺的站在檠大哥面前,這怎麼可能?
她不但要燙睫毛、刮腿毛,還要化妝、卷頭髮,最後還要替為了今天特地買的洋裝選配件——
但不管可不可能,這是從檠大哥搬走後,他們睽違十七年,終於再度重逢的重要日子,說什麼她也得讓自己煥然一新的站在他面前!
沒時間多想,白雪在跟她簡陋的小房間、最不搭調的一張精緻豪華的化妝台前坐下,抓起桌上的瓶瓶罐罐開始做基本保養。
上完最後一道隔離霜,她自腋下抽出預先保溫的指甲油,迅速而利落的一層層塗在修得完美無瑕的指甲上,才幾分鐘的時間,鮮艷的紅色火焰已經在指尖跳躍。
邊吹乾指甲油,她邊用腳指勾出抽屜拿出電發卷,用堪比專業美發師的利落速度,將一頭直長髮一一捲上發卷,趁著等電卷的時間,她用燙睫毛來將原本已經夠彎的睫毛燙得更翹。
她小心慎重的像是今天要結婚當新嫁娘似的,一個程序接一個程序,全是有先後順序的,每一個環節全馬虎不得,卻是她長久以來經驗的累積。
燙完睫毛,緊接著她慎重的拉開大抽屜,捧出一個紅色手提箱,宛如進行什麼虔誠慎重的儀式似的,將它放在化妝台上。
她伸出纖指壓下銅扣,頓時,原本一個小小的箱子,突然往四面八方彈開來,轉眼間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箱子,變成一個五顏六色的專業化妝箱。
她以熟練的姿勢將一頭長髮往頭頂一束,順手抓起粉撲,就迅速的往臉上塗抹起來。
要在五個鐘頭之內,變成一個令人睜不開眼的大美人,這是一項大工程,但絕難不倒在化妝品專櫃工作、累積了八年經驗的白雪。
從念大學夜間部開始,她就開始到現在的化妝品專櫃工作,這一做就一直到了大學畢業。
國文系畢業的她,並沒有往文藝領域走,反倒是繼續在化妝品專櫃待了下來,而且一做又是四年,如今的她,儼然已經成為化妝品專櫃的資深員工。
誠如她在大學入學的個人資料欄上所寫的:打扮自己,是她最大的興趣;如何變得更美,是她的人生目標!
上完一層「密實」的粉底之後,緊接著她又塗上腮紅、眼影以及眼線,然後才用一層最時髦的銀亮蜜粉,在臉上輕拍定妝,最後才塗上強調潤澤效果的油質紅色口紅。
迅速合上昨天才從自己的專櫃買回來,卻一下用去半盒的粉底跟一千化妝品,她又急忙衝到衣櫥前,穿上她跑遍全台北,好不容易才買到的紅色洋裝。
她拉了拉身上合身的洋裝,又利落的拆下頭上的發卷,風情萬千的甩甩頭,一頭自然性感的大波浪,就這麼自然的披散在肩上
一切大功告成之後,白雪深吸了口氣,來到鏡子前,從頭到腳的審視自己。
連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技術!
嚴謹細密的化妝手法、大膽亮眼的配色,完全搭配今天身上穿的紅色洋裝、以及極具造型的時髦髮型,完美得幾乎無懈可擊。
為了怕在偌大的機場容易分散焦點,她今天刻意挑選了紅色的衣服,就連彩妝也刻意加強了「顯眼」的效果。
事實證明,效果果然令人滿意。白雪相信,亮眼出色的她,一定一眼就能吸引他的目光。
她朝鏡中的自己綻出一抹緊張的笑,鏡子裡刻意塗得豐厚的性感紅唇,也回應她一道完美的弧度。
抬手看了下臉表,時間不多不少,正好五個鐘頭,離飛機到達的時間,還有充裕的兩個小時。
她轉身拎起同為紅色羽毛系列的手提包跟圍巾,出門前又再一次滿意的回頭一顧——
她相信,檠大哥一定會驚艷得認不出她的!
站在機場的接機室裡,白雪不安的一會兒摸摸頭髮,一會兒拉拉身上的洋裝,隨著頭頂上秀出出關旅客的電視屏幕,那顆不安的心也始終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