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愛投注得那樣深,深得如今想連根拔除時,才發現它早已深人她的生命,與她同息、共生,再也無法剝離了。
只是,她好想再一次擁抱、親近他那偉岸的身體,感受他身上的氣息與體溫,那也是她惟一能擁有的些許回憶了。
這天晚上她特地準備了幾瓶酒、下廚做了些小菜,就這樣來到夏雋懷的房間。
「這麼多好酒好菜!今天是什麼日子?」他的眼神裡自然有著意外的驚喜。
「你忘了嗎?今天是我到『夏氏私塾』滿四年了二她含笑為他斟滿酒杯。
「時間過得好快!你都從小丫頭變成一個大姑娘了!」
他故作輕鬆的說著,端起酒一口飲盡,也一併嚥下自喉頭冒起的苦澀。
「這些年來,感謝夏大哥對珞兒的關愛與照顧,珞兒敬大哥一杯。」雲子珞端起酒率先飲盡。
夏雋懷看著今晚格外不同的雲子珞,不免感到奇怪,然而究竟是哪兒不對勁,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怔然地跟著舉杯,一口喝盡了杯裡的酒。
「第二杯,要恭賀大哥婚期在即,馬上就能娶進一個賢淑、美麗的大嫂,擁有一個家……」說到最後,她遽然仰頭喝盡杯的酒,以掩飾聲音中的哽咽。
然而這杯酒卻嗆出了她隱忍多時的眼淚。
「這酒好烈!」她趕緊眨去眼中的淚霧,強綻笑顏說道。
「你不能喝就別喝了,你的心意大哥明白。」夏雋懷看著她眼中沁出的淚,不免心疼。
「不!珞兒還要敬夏大哥第三杯,祝夏大哥永遠幸福。」她堅定的朝他綻出一抹笑,一字一字無比清楚的說道。
「我……我會的!」
這次不需她催促,滿腹苦澀的夏雋懷主動仰頭喝乾了酒,還一口氣連喝了好幾杯,藉以麻痺心底蔓延的痛楚與惆悵。
就這樣,在雲子珞萬般深情的凝視下,一向不善喝酒的夏雋懷再也不堪酒意的倒趴在桌上……
第八章
天色微亮之際,雲子珞一身整齊的站在床邊,凝滕著夏雋懷沉睡的俊顏。
昨晚那場美好的歡愛,替她留下了最後的一點美好記憶,證明她曾經如此親近而全然的擁有過他!
然而即使再多不捨,她知道她還是必須離開。
只帶了幾件隨身衣物,雲子珞帶著執意跟隨她離開的小雨,就這麼離開了她住了將近四年的「夏氏私塾」,只留下一封信。
不知情的夏雋懷一早醒來,剛一踏進雲子珞的房裡,馬上就察覺不太對勁。
雖然房間裡的擺設大多維持原狀,只是,每樣雲子珞慣用的東西卻收拾擺放得異常整齊,彷彿使用它的主人不會再回來似的。
「珞兒,珞兒!」夏雋懷一聲聲心急的呼喊,只換來空蕩的回應。
面對景物依舊然而佳人卻已杳然,只剩滿室的冷清與空寂的景況,夏雋懷轟然紛亂的腦子始終無法平靜。
跌坐在椅子上,怔忡了許久,夏雋懷才不得不接受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珞兒真的走了!
只在桌上留下一封署名「夏大哥」的信,算是對他這近四年來照顧的回報。
夏雋懷顫著手展信一看,熟悉的漂亮字跡卻無情的烙印著令他刨心刺骨的字字句句。
夏大哥:
請原諒珞兒的不告而別!珞兒離家本應告知夏大哥才是,然珞兒意中之人連日來催我共赴還鄉甚急,珞兒情急之下只得草草收拾行囊隨他離家,實因心有所屬,無暇顧及其他,尚請夏大哥原諒珞兒的任性與自私。
今後,珞兒將會在天涯某處與心愛之人幸福相隨,懇請夏大哥別惦記、也匆再提起背恩忘義的珞兒,惟盼夏大哥能與新婚兄嫂甜蜜恩愛、白頭偕老。
珞兒無法當面辭行,就此叩別夏大哥多年來照顧、栽培之恩,若有來生,珞兒必當結草啣環以報。
珞兒泣筆
看完信,夏雋懷只覺心彷彿冷到了谷底。
他的珞兒……只匆匆留下一聲抱歉,就這樣毫不留戀的走出了他的生命。
尤其是他四年多來用心照顧呵護的珞兒,竟然一聲不響就隨著認識僅只數月的男子離家,連當面的一句辭別也沒有,更讓他痛心。
奇怪的是,雲子珞走了,竟然連墨小雨也不見了,然而夏雋懷痛心著雲子珞的不告而別,也無心顧及其他。
他的世界全是為她而築、為她而存,如今她走了,他所有的希望也隨之告塌了!
昨晚那場歡愛就算再美好,也只是他南柯一夢罷了!
是永遠也不會成真的!
* * *
墨小雨帶著一路始終恍惚失神的雲子珞,幾天來已走過數不清的山村小鎮,可她不知道天下之大,她們兩個無依無親的女子能到哪去?!
「珞兒,你究竟要到哪去?,」墨小雨看著蒼茫的前方,不知道究竟要走到何時。
「越遠越好。」最好遠到讓她感受不到那股椎心的痛。
於是,帶著精神日益萎靡的雲子珞,墨小雨又走過了幾個省城,終於在一處名喚「霞村」的偏僻小村座落了腳。
拿著雲子珞帶來的幾錠銀子,墨小雨在村裡向人買了間陳舊的茅庵,勉強安身下來。
自來到霞村之後,雲子珞的話就奇少,人也變得抑鬱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
夏雋懷是雲子珞自十四歲那年到「夏氏私塾」起,她生存惟一的希望,如今失去了希望,她的身子猶如一棵風中殘柳,就這麼倒下了。
她的病來得又急又猛,就連藥石也無效。
她不言不語,躺在床上成天昏睡著,幾天來就連東西也吃不上幾口,眼看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氣息也益形微弱。
為了雲子珞的病,心急如焚的墨小雨走了幾里路,遠到城裡延請了幾個有名的大夫回來替雲子珞治病。
然而每個大夫在替珞兒觀色、診脈後,卻無不搖頭歎息,個個束手無策。
「這是無名之病。」每位大夫如是說。
「無名病?那要怎麼治?」墨小雨著急的追問道。
「既然無名,何以處方、引藥?更枉言醫治了。」最後一位大夫走前只留下這樣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