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通知妳的家人來接妳?」護士小姐輕聲問。
通知家人來接?
邵余晞腦海中第一個彈出的身影是夏嚴軍,她若打給他,他會有什麼反應?他會來接她嗎?
她想他會的,只是不知道他心裡會怎麼想,是不耐煩,還是不高興?夏嚴軍最討厭別人依賴他,該說是他非常討厭老愛依賴別人的女人。
可是那種渴望見到他,想要緊靠在他懷中的衝動是那麼強烈,強烈到她在理智的空隙中快要無法自拔。
「沒關係,我自己可以打。」邵余晞壓抑下那衝動。
「那妳可以離開了,有些檢查的報告可能要麻煩妳過兩天再來門診看,其他的應該沒有大礙。傷口不要碰水,一周後回來門診拆線就可以了。」
「謝謝妳。」她才走出診療室,肇事的男士便迎了上來。
「邵小姐,實在很抱歉讓妳受傷了。這是我的名片,妳的醫藥費我會負責的。剛剛的診療費用我已經去付清了,需要我通知妳家人嗎?還是我送妳回去?」
「我真的沒有大礙,你不要緊張了。醫藥費沒多少錢,也有健保給付,你不用放在心上了。」邵余晞還反過來安慰他。
「不管怎樣,還是我的錯,至少讓我送妳回去吧?」男人年紀不大,大約三十出頭,余晞這才注意到他。
「真的不用了,等一下我朋友會來載我,我們就此告別吧!」邵余晞一笑,拿起自己的皮包跟外套,朝對方隨意揮了下手,這就轉身走開。她從不在旁人面前流露出脆弱,除非是與她非常親密的人。
醫院對面正好有個公園,她走進去,在其中一個座椅上坐下,忍不住拿出手機,猶豫了好幾分鐘,這才按下熱鍵撥出電話。
「喂?」
夏嚴軍那低沉的聲音一傳出來,她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居然湧上了水氣。幾個深呼吸,化去那突如其來的軟弱,她才有辦法開口。
「嚴軍……」很好,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
「余晞?找我有事?」
他的回答讓她馬上瞭解,他還處於忙碌的狀態中。通常她都很能體諒他的工作,自己搞定一切的事情。只是此時的她多麼想當個任性的女人,讓他拋下手邊的工作,盡快地出現在她面前。
但她不敢。
「我只是想說你不知道忙完沒,我聽你說話就知道,還在忙吧?」她的聲音溫柔依舊。
不管她在工作上有多少成就,面對夏嚴軍時,她就是個小女人。她從不吝惜溫柔,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其他顧慮而少愛他一分。
「嗯,德國那邊的案子發生了重大問題,可能得忙到晚上了。」
「那你忙吧,沒事了,掰。」她對著手機說話時依然掛著笑容,彷彿他正站在她面前似的。
「余晞……」他喊住了她,頓時彼此沉默了幾秒鐘。「妳怎麼了?」
他畢竟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她的心裡起了另一陣震盪,他的聲音放低了,溫柔了些許,不同於他平時說話的語氣。
就是這樣,他總讓她又愛又恨,想放也放不開。
「發生了一點事情,但是我可以應付,晚上回去再說給你聽。」她笑著。「那你晚上回來幫我買宵夜喔!」她還是忍不住撒嬌。
「好,我回去前再問妳要吃什麼。」聽到她開朗的聲音,他似乎已經放下心。
「你買什麼我都愛吃。」夏嚴軍也不真的是那麼差勁的情人,至少對她的喜好還是滿清楚的。
「那我不跟妳多說了,再見。」夏嚴軍的心思已經回到工作中了。
「再見。」盯著手裡的電話,她怔忡著,嘴角還含著一朵未及收回的笑容,眼眶裡面的淚水卻已經滾了出來。
對於一個從一開始就表明了不要愛情的男人,她這種傻呼呼拚了命愛上的女人根本是個麻煩。
只是她是那樣小心翼翼,在彼此的關係中壓抑著,不讓自己去依賴他,當個獨立自主的女人。
她原本就是個獨立自主的女人,認識夏嚴軍之前,她照顧自己的生活,應付一切的需求都沒問題。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寂寞,但是孤單的生活也已經習慣。
只是愛上了他之後,她忍不住想靠在他的肩膀上,貪取多一點溫存。他討厭女人的依賴,她卻渴求著更加貼近他。
他跟她對愛情的看法截然不同,他跟她對愛情的需求也完全不同。
但是若可以離開,可以不愛,可以瀟灑地不適合就不要在一起,那麼今天她也不會坐在公園中莫名其妙的流眼淚了。
吸了吸鼻子,她對自己最近容易感傷的情緒皺了下眉頭。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會因為身邊沒人就慌了手腳,明明就不是什麼大事,為何自己情緒會這樣波動呢?
一定是因為參加了婚禮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秋天到來的緣故。
其實她渴求的並不是一紙證書,而是一種毫無後顧之憂的愛,一種恆久而穩定的關係。當然,這想法若被夏嚴軍知道,肯定嗤之以鼻。恆久?這種字眼不存在於他的字典,更不存在於他的感情關係中。
雖然在一起已經兩年,他絲毫沒有厭倦她的跡象,這兩年他身邊除了她也沒有別的女人,但她還是感覺到幸福隨時可能破碎。
夏嚴軍是個意志力堅定的男人,若不是如此,他在事業上也不會這麼成功。當他說他不要愛情時,絕對是認真的。她曾經以為相處久了,靠著她的愛或許會慢慢改變他的想法,但是除了他毫無軟化跡象之外,她甚至連說出「我愛你」的勇氣都沒有。
她怕他會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更怕面對離去的他的自己,恐怕連最後一點自尊都難以保全。
正是這種走鋼索似的關係,讓她常有疲憊感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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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余晞回家後,整個車禍的後坐力完全地浮上檯面。她覺得身體格外酸痛,所以連衣服都沒換,就這樣趴在床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