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手中的東西,就是這個吧?」燕兩行指了指手中那包麵粉,冷冷地說。「以麵粉代替被查扣的白粉,再將白粉轉賣給黑社會謀得利益。溫青史,你這招偷天換日之計,的確天衣無縫。」
「可惜瞞不過小宋,也瞞不過你。」局長又歎了口氣,緩緩地說。「我不該將這件案子分給他的,我太低估他了。」
「所以,他就該死?」燕兩行話中寒意更盛。
局長默然片刻,臉上忽然露出殘酷的笑意。「他既然知道我的秘密,就該有死亡的覺悟。小宋不例外,你也不例外。」
「你想殺我?」
局長默下作聲,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燕兩行臉上又露出一貫的譏諷笑意。
「你認為我殺不了你?」
「這個世界上,除了一個人,沒人殺得了我。」
「誰?」
「我自己!」
局長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你很有自信,你也的確具備自信的本錢。畢竟,你是『夜鷹』特種部隊成立以來,成績最好的一人。」
「你知道?」燕兩行臉色微變。
「我還知道,你是『聻』裡頭,手段最辣、作風最無情的第二號人物——『判官』!」
燕兩行又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雙眼中,彷彿閃爍著碧幽幽的光芒,如鬼似魅。「人死為鬼、鬼死為聻;只可惜這世上人太少、鬼太多,只有殺、無、赦!」
局長看著他,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寒意。「只、只可惜你已經不是以前的『判官』了,否則,你不會為了躲避追捕,窩在這裡當警察……」
「你以為我是為了逃避追捕,才躲回台灣做警察?」
「難道不是?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你這招的確聰明極了。」局長冷笑道。「有誰會想得到,遭國際警察懸賞千萬美元通緝,又被四大黑幫聯手追殺,黑白兩道皆聞之色變的『判官』,竟會躲在台灣做警察?」
「的確想不到。」燕兩行神情淡漠,只是眼神中卻有說不出的寂寞。「不過,我要走,沒人能留得了我。我只是厭倦當蝙蝠了……」
「蝙蝠?」
「在天空飛,卻不被當成鳥;在地上走,卻又不被當成獸。」燕兩行忽然笑了起來,卻是寂寞如霜。「自詔仗義江湖、替天行道,卻是白道也容不下、黑道也無立足之處,踽踽獨行、飄然無寄。」
局長默然。
「我不明白,我的事情你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局長笑了笑,淡淡地說:「因為你太不平凡了。」
「喔?」
「你的身手,絕對不是台灣這種環境訓練得出來的。何況,你住的地方太奇怪,你的人也很奇怪。」
「是嗎?」
「你住的公寓,和廢墟沒兩樣,卻是那個地方最不容易受到狙擊的位置;你的人,像時時戒備的豹子,卻又涵勢蓄勁,不多浪費絲毫體力。」局長看著他,定定地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所以,你私底下調查我?」
「我也是最近才查出你的身份。」
「難怪你會千方百計想將我調離重案組。」
「知道你是『判官』之後,我的確不能不防著你。」局長眼中忽然流露出讚賞之意,卻一閃即逝。「何況,你的思慮太縝密,你的身手太駭人;就算你不是『判官』,我也不能讓你壞了我的事。」
「你太看得起我了。」燕兩行冷冷地說。「因此,你就算無法將我調離重案組,也要千方百計弄了個大麻煩跟在我身邊……」
「大麻煩?是指丁當當吧?」
燕兩行聽到「叮噹當」三字,臉上忽然一紅,沉著臉不說話。
局長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她的確很了不起,居然能讓殺人無情的『判官』束手無策,吃足了苦頭。」
燕兩行悶哼一聲。「不過,若不是那丫頭,我也看不透這一團迷霧,想到你就是幕後主使之人。」
「喔?」局長吃了一驚,緩緩地說:「那丫頭是很鬼靈精怪,不過,我不相信她能看穿這整個事件。」
「她雖然沒有看穿,卻給了很好的意見。」燕兩行一想到丁當當,臉上不自禁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你知道那丫頭第一眼看到小宋指縫間的粉末時,說了什麼?」
「她說什麼?」
「她說小宋這陣子都在追興仁街那件毒品案,因此,那白色粉末肯定是白粉。」
「很合理的推理。」
「可是,卻檢驗出不合理的結果。」燕兩行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除非,結果本來就是出人意料之外!」
「有點意思。」
「而最令人意外之事,就是原本該是白粉的東西,忽然變成了麵粉;原本該是捉強盜的人,自己卻變成了強盜。」
局長苦笑,歎道:「只憑小宋無意間留下的蛛絲馬跡,丁當當合乎邏輯的推理,你就能知道這麼多?」
「已經夠多了。何況,還不只這些。」
「我自詡天衣無縫的計劃,看來竟是破綻處處了?」
「世上本沒有天衣無縫這回事。」燕兩行冷冷地說。「你殺了小宋之後,不該再在他身上開這麼多槍……」
「難道,這也留下破綻?」
「是看不見的破綻。」
「看不見,又如何算得上是破綻?」
「那就要用『心』去看了。」燕兩行臉上又浮現那溫柔的笑意。「當當說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說不定兇手正是要警方認為他是瘋子……」
局長又歎了一口氣,自嘲道:「看來,我不只錯估了小宋,也看錯了那丫頭。」
「人本來就是複雜的,原本就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不過,我卻沒看錯一件事。」
「喔?什麼事?」
「那丫頭有本事讓一塊木頭陷入情網、難以自拔。」
燕兩行臉色一變。「你想說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我贏定了。」局長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你、你把當當怎麼了?」燕兩行的臉上不再是面無表情,反而是一臉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