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掛念你,出手慢了,若非他故意射偏,今天死的人是我,不是他。」燕兩行長歎一聲,黯然道。「何況,他若躲在你身後開槍,我可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他、他不是殺小宋的兇手嗎?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因為,他畢竟是個警察,一個了下起的警察。」燕兩行雖然贏了生死,眼中卻有無盡的悲傷。「殺了小宋,他一定比誰都後悔;尤其在他看了小宋送給凌宜君的戒指後,只怕心中已有死志。」
丁當當默然半晌,點了點頭。「小宋既然是他殺的,小宋的身上他自然搜過。他沒將戒指拿走,自是覺得對不起小宋、更對不起凌姊姊。」
「所以,我們的命可以說是他們救的。」
「只是他們卻一生一死,陰陽兩隔,再也、再也……」丁當當再也忍不住,靠在燕兩行肩上哭了起來。
燕兩行輕拍她的肩膀,眼中卻空洞無神,喃喃自語。「他一生耿介,卻臨老失足,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私了恩仇、無視律法,不見容於黑白兩道,又是好人還是壞人?」
丁當當見他似乎傻了,又急又慌,將自己的臉貼在他臉上,流著淚說:「你是好人,你當然是好人!我求求你,別這樣好不好?」
淚水順著燕兩行的面頰,流進他的口中;他心中感到一些苦澀、一些甜蜜,忽地靈光一現,終於清醒過來。「當當,你別哭,我沒事了。」
丁當當不放心地看著他。「真、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燕兩行緩緩站起,看著局長臉上幸福的笑容。
丁當當也跟著站起,倚著他的肩,輕聲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笑得這麼幸福?」
「我明白。」燕兩行眼中的表情,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複雜難懂。
「你明白?」
「因為他知道,我會拚死護住他一生清譽,他也知道,他的一條命,可以換他孫女一命。」
「我還是不明白……」
燕兩行卻不再說話,只是走近局長的屍體,用手指蘸血,在地上寫了「聻」和「判官」三字。
丁當當終於明白了,顫抖著聲音說:「你、你想自己扛起這一切?」
燕兩行不忍看她淒苦的表情,別過臉去,緩緩地說:「我欠他一條命,這是我所能做的……」
「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丁當當流著眼淚,用盡氣力大喊。
「你若是想把人引來,那是白費心機了。」燕兩行看著她,冷冷地說。「他既然佈置了一切,自然已經將守衛支開;否則,剛才鬧得天翻地覆,為什麼沒有人進來?」
「你、你要走?」
「除非,你希望我死在警察手中。」
「我、我去跟警察說,這一切都是局長干的,我死也不要你做這種傻事……」
「你難道想柔柔死?」
丁當當不明白,愣愣地看著他。
「局長若是因公殉職,他的撫恤金至少在千萬以上,柔柔的後續治療才有著落。你明白了吧?」燕兩行看著她,柔聲說。「他用自己一條性命,換他孫女一條性命,我能不成全他嗎?」
「你成全他,那我呢?」丁當當淚流滿面,哭啞了嗓子。
燕兩行抱起她,喃喃道:「隨緣聚散,也只能如此了。」
丁當當掙扎著要下來,想去擦掉那些字;燕兩行似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淒然一笑,緊緊抱著她,消失在夜色中。
「癡男怨女,兩個笨蛋。」倉庫屋樑上躍下一名男子,居然是敢言時報記者辛七郎。
「原本只是想作弄『判官』一下,才替耿清秋引薦丁當當給溫青史認識,沒想到卻惹來這一段愛恨情仇。」辛七郎饒富興味地看著地上的血字,忽然用腳將「判官」二字擦掉。
「判官啊判官!你既然不願意再作『蝙蝠』,又何苦走回頭路呢?」辛七郎另外蘸了血,在地上寫下「千面」二字。「我難得做一次好人,這次就成全這對傻瓜吧!」
「『聻』之『千面』,名頭也夠響亮了吧!」辛七郎縱聲大笑,緩緩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尾聲
丁當當躺在床上,看著報紙,忽然叫了起來。
「二姊,你看,殺人兇手不是『判官』耶!」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丁叮叮走進房間,往她手上報紙看去。
丁當當微笑不語,滿心歡喜。
「自從你回家後,沒見你這麼高興過。」丁叮叮也高興起來,柔聲說。「對了,燕兩行……」
「別在我面前提到那個混蛋!」丁當當斂起笑容,板起臉來。
「既然如此,你大概也不想見他嘍?」
「廢話!他要是敢在我面前出現,我就把他剁成肉醬,給『咪咪』當點心。」丁當當憤憤不平地說。
「燕先生,你也聽到了,你要是不想被剁成肉醬……」
「混球!你死到哪去了?」丁當當聞言抬頭,見燕兩行就站在門楣處,大喜之餘,一把跳到他身上。
丁叮叮苦笑搖頭,悄悄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你不是要把我剁成肉醬?我怕得很,所以不敢來。」燕兩行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
丁當當白了他一眼,似瞠似惱地說:「你要再不來,我就真把你剁成肉醬了。」
燕兩行大笑,忽然吻住了她;丁當當嚶嚀一聲,陶醉在醉人的甜蜜中。
「你還沒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丁當當倚偎在他懷中,小臉微仰。
「簡單地說,就是又有一個笨蛋,為了怕我為難,自己跳出來背黑鍋了。」燕兩行想起「千面」,臉上儘是溫暖笑意。
「你是說報紙上寫的那個『乾麵』?他又是怎樣一個人?」丁當當手指無意識地畫著他的胸膛。
燕兩行看著她的手指,苦笑道:「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也是一個很神秘的人。」
「有說等於沒說!」丁當當嘟起嘴,將頭靠在他肩上。「對了,『聻』究竟是怎樣一個組織啊?」
「不能說是組織,只能說是一群意氣相投的人,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燕兩行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