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人——」永瓏語氣急迫,連讓聶大人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我有件事相請,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替我做到!」鐵欄杆在永瓏的緊握下嘎嘎作響,兩隻粗壯的手臂都浮起了一條條的青筋。
「六爺,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聶大人打個揖欠身說道,抬眼看著這面貌俊秀的貝勒爺,看到他眼中竟透著錐心刺骨的心焦和憂慮。
「聶大人!我要你替我照顧品雲,皇上判決清幫家小發配為奴,品雲也不例外。鄭親王覬覦她許久,一定不會放過她的,你一定要替我看著她,一個月後等我出來,我會親自帶走品雲——」
「鄭親王?覬覦品雲?」聶大人一時語塞,只有一再重複著永瓏的話。
永瓏還以為聶大人有所懷疑,不由得解釋道:「沒錯!在我圍剿清幫的時候,鄭親王就將品雲帶回追月山莊意圖染指,這次他一定會乘虛而入——」
「真有此事?永瓏貝勒——小的有一事相詢,只是……」
「聶大人!難道你不願意?你在總兵府時就對楊姑娘頗多禮遇,剛剛還不顧一切地替我出頭,我以為我沒有看錯人——」永瓏見他猶豫,氣結地說道:「貝勒爺,我當然願意,我以身家性命擔保,我一定會盡全力保護楊姑娘周全。只是我職權有限,鄭親王他……」
「不要管他,趁行文還沒有下來,你現在就趕緊到逐日樓接走品雲,將她送到安全的地方。」永瓏說道。
「可是皇上那裡——」
「一切後果由我負責,革爵廢位我都不在乎!」永瓏低沉地吼道,堅定的語氣不讓人有拒絕的餘地。
聶大人的眼裡閃過一抹永瓏不能理解的感動,他定定地看著貝勒爺,突然說道:「謝謝貝勒爺!」而後突然跪倒在地。
永瓏大驚,完全不知聶大人為何有此舉。「聶大人,你?」
「永瓏貝勒,我知道您一定會善待品雲的,我就將她托付給您。」
「你為什麼這麼說?」永瓏不解地問道。
「品雲是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永瓏不可置信地說。
「是的!貝勒爺,品雲的娘是前朝御官柳秀的女兒柳玉如,十八年前我在柳府做護衛,和玉如情投意合,互許終身,奈何柳大人極力反對,將我毒打了一頓後,遣送邊疆。我做了前朝的逃兵,投入清軍的麾下,就是想找機會回到柳家奪回玉如。奈何當我到柳家時,他們早已人去樓空。」
「你怎能確定品雲就是你的女兒?」永瓏問道。
「品雲曾在總兵府的地牢裡吹了一首《相思弦》,那是玉如做的曲子,也是我和柳小姐相約的信號。追查之下,我才知道楊品雲是柳玉如的女兒,我查閱她的生辰,日子推算下去,就知道正是我被遣送邊疆的前一日——我們——」聶大人此時再也無法克制住自己,語調哽咽得泣不成聲,他急急地拭淚,就怕讓永瓏看見。
「所以你在中秋夜那一天故意調開兵力,讓人可以乘機將她救走——」永瓏此時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早就懷疑一個軍機重地,怎麼可能輕易就讓他救走品雲?
「不錯,是我遣走了大半的兵力,還刻意讓谷天時巡府,我原本是想製造機會讓谷天時可以救走品雲的,誰知道他沒有這個能耐,天時的個性優柔寡斷、急功近利,我原是不該冀望他的。唉!最後救走品雲的還是『黑狼』!」聶大人心中有些遺憾。
「人算不如天算,不是嗎?」永瓏回道。
「如果黑狼能出現的話,也許他能救得了品——」聶大人心中還有一線希望。
「聶大人,我在這裡,『黑狼』就不會出現。」
「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就是『黑狼』!」
聶大人張大嘴,半天都合不攏,這朝廷的重犯竟然是眼前的貝勒爺?!「這……這怎麼可能?你是個滿人,還是貝勒——」
「我額娘是漢人,還是前朝皇族之後,我只能算是半個滿人,這是宮中的秘辛,外人當然不得而知。」永瓏說道。
聶大人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可是……你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剿除清幫?」聶大人想不通的是他居心為何。
「剿除清幫是我早就設計好的,只要完成了這項大業,不但會鞏固我在宮中的地位,撇清我和漢人的關係,將來還可以保護更多的漢人。我惟一沒有事先安排的……是我愛上了品雲。」這個秘密他守口如瓶了多年,永瓏也不懂自己為何在這時對聶大人全盤托出。
「六爺真是用心良苦啊——唉!感情的事,誰都說不得准……」聶大人看貝勒爺不語,又道,「其實清幫早已名存實亡,柳玉成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的手下良莠不齊,甚至還有打家劫舍的土匪加入,這樣的人如果將來稱王為帝,受苦的還是老百姓。這世間事啊,似是而非,又有誰能論斷了?品雲應該要諒解才是。」
聶大人自己本身就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清官。他投降清朝,人人以為他是為功名、為富貴,貪生怕死。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最初的用心,竟是為了一個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而讓聶大人望塵莫及的,是永瓏貝勒。他為了品雲,寧願放棄眼前的榮華富貴、大好江山。品雲有這樣至情至性的男子來愛她,是她終身之幸啊——
「品雲是個單純毫無心機的女孩,她不會懂得,我也不想讓她懂,我們的世界太污穢。」
「貝勒爺,您放心,我會帶走品雲,一個月後等您出了石牢,就到葛師父的綠竹林找她,那兒地形隱蔽,又被欽兵清剿過,他們絕對想不到,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聶大人果然不負永瓏所托,趁鄭親王陪皇上游賞名勝之際,他先將品雲從逐日樓接到總兵府,可是在還沒來得及安頓好品雲時,鄭親王的手下就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總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