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玫不再說話,她知道喬林會盡力維護他的承諾,他會的!
這也許真的是上帝巧妙的安排。喬林的祖父用盡一生一世的思念,就是希望如玫能替他圓這場期待。因為外婆而牽起的一段姻緣,更讓她覺得有一種使命感,喬丹憂鬱的生命背負著一個沒有解答的命運,只有她才能夠找到答案。
她注定是沒有其他選擇的。
她是愛他,然而這樣的理由似乎還不足以讓她決定要嫁給他,可是——命運的巨輪不斷地轉動,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這個局面,好像很難回頭了。
所以今天,她「出現」在女主人的大臥房裡,將要完成終身大事。
如玫像個娃娃任人擺佈,島上最能幹的婦女們幾乎全圍在如玫身邊,有的幫忙在訂製的禮服縫上一顆掉落的珠飾;有的在如玫身後探頭欣賞著她精心梳攏的長髮;有人在她的新娘捧花上摘下幾片過剩的花瓣;有人端來一杯溫熱的玫瑰花茶,試圖安撫如玫不安的心情;有人幫忙扣上如玫身後一長排複雜的珍珠紐扣;有人只是來回不停地走動,等待著召喚傳遞事物。
她們手忙腳亂地分工合作,嘴裡也不閒著。
「好了!夫人,我想已經接近完美了……」一個帶頭的老婦人仔細地端詳著鏡子前的如玫。
「太完美了!我簡直找不出一點瑕疵,喬林先生一定會很滿意的。」另一個婦人誇張地揮動著手。
「喬林先生決定的事情,肯定是錯不了……」
「誰說錯不了,喬林先生對女人的眼光就……」一位婦人用懷疑的語調說,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位年紀較長的婦人給使個眼色打斷了下文。
「別多嘴,用心啊!婚禮就要開始了!」
「不不不!等一等……我想她的頭髮應該全部披在頸後,這樣才不會遮蓋到她前襟的珍珠項鏈。」負責新娘禮服的婦人說。
「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的頭髮又直又長,又黑又亮的,我們應該讓它們自然地披散在兩肩。」負責髮型的婦人抗議。
「我認為應該放在後面……」
「不!應該在前面!」
「後面!」
「前面!」
兩三個婦人開始臉紅脖子粗地對吼,其他人也不停地參與意見。
如玫根本沒有聽到她們爭執的聲音,只怔怔地端詳自己,悠悠地說:「我知道這是最後一刻,可是我應該還有考慮的時間,你們想——我可以不嫁給喬林嗎?」
整個房間漸漸靜了下來,有人沒聽清楚,有人不太能夠理解如玫的話,有人根本不明白其他人為何沉默。房間裡十幾名婦人頓時全部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看如玫,又看看彼此,聳聳肩,沒有人敢答話。
「我還能後悔嗎?我能嗎?還是不能?」如玫始終自說自話,語調說到「不能」時忽高、說到「能」的時候忽低,眼神虛無縹緲,四周的沉默一點都不影響她七上八下的心情。
四周還是靜默,除了如玫,個個連眼都不敢眨一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好了沒有?新娘應該出來了,所有的人都在等候呢!」
安太太適時地推開門,房間裡的婦人們個個鬆了一口氣。
「好了!都好了!」婦人們快速地回應,一致決定對如玫的話置之不理。
真是趕鴨子上架!如玫心煩氣躁地想著,無法抵抗地被安太太和一群婦人連推帶拉地請出房間,受傷的膝蓋又隱隱作痛了。
「快點!快點!」
「安太太!為什麼要這麼趕……」如玫不喜歡安太太命令人的態度。
「如玫小姐,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我們一定要趕在預定的時間內到達會場。」安太太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
「什麼預定的時間?就讓他們等!」如玫故意放慢腳步,霸道地從身後的婦人手上撩起整個裙擺,還故意調整衣裙,閒適地停在二樓的樓梯口,往下看著玄關前的大門。
安太太早就走下階梯,在盡頭處等待如玫,她恭敬又不失嚴肅地抬頭說:「如玫小姐,你太晚起來了,穿白紗禮服和化妝打扮就用掉了不少時間,我們已經比預定的時間延後了不少,島上重要的人物全都到齊了,我們不能讓喬林少爺久候,庭園的婚禮會場都準備好了……」
「是嗎?你怕讓喬林等候?你覺得我還不夠快嗎?我來這裡才六天,連膝蓋的傷都還沒有好,卻沒有人詢問我是不是準備好了。我告訴你——安太太,我剛剛還在想,是不是要再重新考慮一下……」如玫高高在上,有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勢。
「考慮什麼?」
不好了!如玫身後的幾個婦人慌慌張張地揮手,想要阻止安太太再說下去。
如玫的心情已經不好了,安太太又是個務求完美的老管家,她們顯然以後都還要適應對方的身份。
安太太看到如玫身後的婦人一副見到鬼似的驚恐表情,不斷地對她揮手暗示,雖然一臉疑惑,但還是機靈地不再說話,免得觸怒了這個即將成為莊園女主人的新娘。
「算了——我們走吧!」如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拎起裙擺準備小心地跨下樓梯。
大門霎時開啟——是喬林!他身穿筆挺的黑色禮服,修長的身影直立在門口,身後明亮的光線使他渾身罩著一圈白色光芒,他英俊耀眼得幾乎要讓她的心撞出胸口——
喬林凝視著如玫,慢慢地走上階梯,他伸出手牽住她的手,眉眼間的喜悅像暴雨後的陽光初露,從前的陰霾在今天全都消失無形了。
她順從地貼近他,聽見他低聲的耳語:「你好美……」
如玫羞澀地將胸前的長髮撥到頸後。時光倒移,他們彷彿化身成老喬丹和如玫的外婆,重新上演六十多年前的一幕。不同的是,他們終於彌補了六十年前的那一場缺憾。
「我知道你膝蓋上的傷口還沒有好……」
猝然間,如玫的雙腳離地,喬林一把將她抱起,她的白紗長裙散了開來,像流星拖曳的尾巴長長地流瀉在他們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