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玫沉默片刻後,心事重重地又開口:「賀柏醫生,我……我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你說啊……」賀柏醫生鼓勵地說。
「我……我曾經懷疑過喬林……」
賀柏驚訝地問:「你懷疑喬林什麼?」
「他跟翠思的失蹤,還有強尼的死有關。」
「這真是我聽過最荒謬的懷疑了。如玫,我在這島上住了半個世紀,等於是看著喬林長大的,他雖然外表冷漠,卻有一顆最溫暖的心。翠思失蹤後,我親眼目睹他的焦急和悲傷;至於強尼的死,我一點都不意外,強尼原本就有嚴重的酒精中毒,縱使沒有發生這樁意外,他也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喬林試過各種方法想要救他,不過強尼根本不願意配合。」
「那麼他為什麼要娶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唐雅對她下的毒還殘留在她的腦海裡面。
「他愛你啊!這一點我最清楚了,他從小就是聽著喬丹和你外婆之間的愛情故事長大的,他們祖孫倆都無可救藥地愛上一個東方的女孩,一張照片上的東方女孩,真是瘋狂……我也看過,我是喬丹的老朋友,我曾不斷地勸他認清現實。他是一個活在過去回憶的孤獨老人,喬林和我是他惟一的聽眾。可憐的喬丹,他始終無法從他編織的夢幻中跳脫出來……」
賀柏醫生出神地回憶著過去,最後縹緲的焦距回到了如玫的臉上。
「如玫,當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喬林不會放你走。他在等你,他一直在等你出現。他愛上翠思,不過是愛上你的影子而已。翠思不是他等待的女人,你是……你才是!」賀柏肯定地說。這是喬家祖孫倆無可改變的堅持,也是無可改變的命運。
「我……我不知道這些,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第一次到達密拉島看見喬丹寫給我的信時,突然發現了一張我祖母年輕時候的照片,我一直在懷疑他的動機,但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他對那張照片的感覺……」如玫將頭埋進了手心裡,只有這樣她才能夠專注地回想喬林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他一步一步地設下陷阱,這溫柔的陷阱,讓她心甘情願地往下縱身一跳。
「他當然不會告訴你,否則你一定認為他也和喬丹一樣瘋了!天啊,你真不應該懷疑喬林,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片刻都不願離開你,陪了你四十八個小時,眼睛都沒有閉上。如果不是因為突然想起什麼重大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如玫的頭痛得像是要炸開來,體內恍如冰與火交融——她陷落到黑暗的深淵裡,聽見喬林的呼喊,一聲接著一聲、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如玫……如玫……
喬林!喬林!如玫在心裡不停地回應,所有的記憶開始逐漸清晰——
入夜後,如玫悄悄地起身,打開病房的櫥櫃,找到幾天前穿來的長袍睡衣。
她脫下醫院的病人服,換上白色睡袍,再穿上喬林留下來的白襯衫,然後將襯衫在腰際間打一個結,把自己梳理一番後,再躡手躡腳地趁著四下無人之際走出醫院。
她來到一處私人碼頭,一個一個的木樁上綁著幾艘載客的遊艇。如玫過去曾經和工人來這大島上採購材料,她有自信可以駕駛遊艇回夢幻島。
果然讓她找到了一艘插有鑰匙的遊艇,如玫毫不考慮後果,發動了引擎,就往夢幻島出發。
在接近夢幻島時,由於不熟悉操作,如玫還差點就將遊艇撞壞,不過這毫不影響她回去的決心。她跳上碼頭,一路直奔藍眼旅館。
暗夜裡,如玫赤足走進旅館,旅館的工作人員馬上就認出是女主人,急忙跑出櫃檯迎接。
「夫人,你怎麼會來這裡?我們聽說你生病了……」工作人員想要過來攙扶如玫。
如玫不理會他們的問題,直截了當地劈頭就問:「你們有看見寶拉嗎?還有唐雅呢?她們在哪裡?」
一個工作人員搔了搔頭說:「今天下午主人喬林也有來過,一來就和你一樣問寶拉在哪裡,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兩天前,她們母女就說要請三天假,我想主人喬林應該也是去找她們了。」
「她們住在哪裡?」如玫問。
「她們住在旅館裡面,可是現在兩人都不在……」
「藍眼,你知道藍眼在哪裡嗎?」
工作人員一頭霧水地回答:「藍眼就是這裡啊……」
如玫慌亂地說:「不不!是祭祀場,一個古老的祭祀場,也叫藍眼,在哪裡?你知道在哪裡嗎?」
「喔——那個荒廢的祭祀場,我們從小就被告誡不可以接近那個地方……」
如玫疾言厲色地對著工作人員大吼:「在哪裡?」
他不假思索地馬上回答:「在東邊的巖穴區,那裡有很多洞穴,還有一個很大的圓形石碑,在夜裡經過海洋的反射,像黑夜的藍眼一樣。我們不會去那裡的,傳說接近的人會遭到詛咒……」
如玫瞇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沒關係的,我想我對詛咒已經免疫了……」
如玫開著旅館裡的另一部吉普車,穿過重重的山野小徑,朝著東邊的巖穴區接近。
她在離巖穴區不遠的地方看到喬林的吉普車,雀躍地心想喬林一定就在不遠的地方。待她將車子開到無法再往前駕駛的路段後,她停下了車子,開始往岩石上攀爬——
果然,站在一處高地上,如玫往下俯瞰,終於看到了那一塊在月光下反射著藍光的岩石。
如玫一步步地靠近,除了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她看不到半個人影。
她走近那塊圓形巨岩,發現巨岩前還擺著新鮮花朵做成的花串,另外還有幾個石製的圓盤,上面擺了許多不知名的東西。如玫再仔細往前看,才看出有些是乾燥的昆蟲屍體,還有一束長長的黑髮橫擺在花串旁邊,她的心跳加劇,不禁猜想那有可能是自己曾經剪下的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