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像被人用刨刀一片片削著,痛楚而恐怖。
「聽,妳聽見我的聲音嗎?」他的手輕貼在她才幾日就變得更加消瘦的臉頰,低嗄的問。
「在我那樣殘忍的對妳後,也許妳不想要見我,可是我沒有辦法忘記妳,妳已經在我的心中生了根,我根本只是自欺欺人,以為我可以忍受沒有妳的生活……」
他低首望著她,低啞的聲音緩緩在房中迴盪著。
「妳知道嗎?等妳好了,我不管妳怎麼待我,我都不會離開妳,我寧願失去全世界,也不要失去妳。」
床上的人兒沒有任何反應,司拓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溫柔笑道:「我早就知道我會做這個選擇,只是我的腦子太笨、太死,一時間沒有想通,妳要給我時間讓我想通啊。妳知道嗎?我有多想好好疼妳、寵妳,不管妳是不是黑道的,我都會陪著妳,讓妳在黑暗中行走時,仍有一絲陽光。」
不管她聽不聽得到他的話,司拓仍不停說著,將自己的心底話全部掏出,只祈求她能夠感覺到他的愛,不會放棄這個世界,不會放棄他。
司拓輕撫著她臉的手似風輕柔,生怕會傷了她。而恐慌的心在此刻竟奇異地平靜下來,他的眼中、心中只有她。
玻璃門外,朱軒泛的身邊突然多了國老。
國老望著坐在床邊的司拓,歎了口氣。「原來小昕已經有心上人了啊,她怎麼會那麼想不開,還是執意要往那條不歸路走?」
朱軒泛垂下眉,語帶愧疚的說:「是我逼她的,我逼她離開司拓,逼她承擔神靈幫,逼她放棄一個女人的幸福。是我的錯!」
「你是為了另一個人而做的吧?」國老瞭解的拍拍他的肩膀,他也是少數知道王龍另一個女兒存在的人。
「不論是什麼借口,都不足以讓我得到諒解。」朱軒泛撇唇。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保護自己心中那獨一無二的人,所以即使有罪,也沒有人可以指責他,你不要將小昕的事放在心上。」
「身為神靈幫的護法,我沒有保護幫主是我的過失;身為她的朋友,我沒有保護她更是罪無可赦。不論她是否能活下去,我都會報這個仇。」朱軒泛陰冷的道,殘忍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慄。
國老平靜的看著他,未對他的態度置喙。朱軒泛是黑道人物,對他而言,血債血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現在只希望那個男人能夠讓小昕心有牽掛,不會決然離開這個她才待了二十多年的人間。」
國老望著病房內令人看了鼻酸的情景,深深歎了口氣。
朱軒泛靜靜看著他們,也不禁鼻酸。他從不信神,也不信鬼,但此刻他希望能出現奇跡。
*** *** ***
幽暗的空間裡,一個小女孩蜷曲著身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旁邊是一具染血的女人軀體。
她坐在一旁看著小女孩陪著女人的屍體好久,久得似乎覺得自己都快被那寒氣冰凍住。
可是她一直看不清楚那個女人的面容和小女孩的長相,只覺得那兩個人和她有著很深的關係。
也因此,她無法邁開步伐朝著遠方的光亮處走去,停在原地好久好久。
正當她覺得自己的身子愈來愈冰冷,而且思緒也愈來愈迷茫,想要越開那個小女孩走向光亮時,小女孩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腳踝,阻止她向前走。
她低頭看向小女孩,蜷曲的小女孩慢慢抬起頭看她。
霎時,那張小女孩的臉和她合而為一,身旁染血的女人容貌倏地清晰起來。
「媽……媽?」她一震,撲向女人,伸手搖晃著已然沒有生命氣息的女人,眼淚直流地努力大叫:「媽!醒來啊!媽媽!」
小女孩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起身將她推開,手指著與光亮反向的地方。
「不要,我要陪媽媽……」她拚命搖頭,想要爬回母親身邊,卻彷彿有一堵牆隔開小女孩和母親。「讓我過去!」
在小女孩懷中的母親突然睜開眼,她身上的血就像魔術般消失不見。
她綻放著極其溫柔的笑容,伸手指向反方的路。
「媽媽?」
母親溫柔地笑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剎那間,遠方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字字句句如絲線由黑暗處伸來,攀住她的四肢。
「我不要回去!媽媽!」
她緊張得伸出手想要抓住母親,卻只見母親搖搖頭。
「回去吧!妳還有好長的日子要過,記得要幸福喲!」
母親柔軟的話語像一道風,將她送回黑暗深處,任由絲線將她拉回人間。
*** *** ***
「他在那裡一天一夜了,再這樣下去,我看小昕還沒醒,他就先倒下去了。」國老推了推老花眼鏡,望著玻璃另一端的司拓。
從一天前,他就未曾離開過病房,一直守在王昕身邊,那景況看了令人心酸。
「他沒有那麼軟弱,至少在小姐沒事時,他不會崩潰。」朱軒泛搖頭。
「希望如此。」
國老歎了口氣,伸手推開玻璃門,走進病房定期門診。
聽到國老推門進來,司拓仍是握著王昕的手,起身稍微移開位置,讓國老幫她做檢查。
國老檢查王昕傷口復元的情況,又查了電腦儀器上的紀錄後,勸了勸司拓。「你應該休息一下,否則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天,你就會支撐不住而倒下。」
「我沒關係……」司拓淡淡的笑容突然頓了一下,怔愕地看著他掌中的手微微一合,抓住他的手。
「王昕!」司拓焦急地握緊她的手,驚喜地對著病床上的人兒叫著。
王昕長長的睫毛輕掮著,緩緩睜開眼。虛弱喚著:「司拓……」
「是我,我在這裡!」司拓溫柔笑道。
國老在兩人互相凝望時迅速檢查了王昕的脈搏與腦波。
「咳咳,很好,妳這丫頭終於肯醒了。」國老鬆了口氣,不由得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