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絕不予回答,稍稍和楚御庭拉開些距離,以免待會動手後,將無辜的他捲了進來。
「掌門師伯,沒什麼好問的,殺人償命,我們快將他拿下,血祭我師父。」修緣高聲叫道,眾僧有人也開始附和。
但獨孤絕仍如局外人一般,漠然站立。卻沒想到楚御庭竟挽起他的手,將他藏在自己身後。
「各位師父,對不住了,誰要是為難他,就等於與我無爭山莊作對。」楚御庭態度仍然溫文,但渾身散發的氣勢卻相當凌人,「大家也聽到了,絕兒並未殺人,他是在下帶進少林的,有什麼事,就衝著在下和無爭山莊來吧!」
心淨禪師面對上任後的第一道難題,竟顯得異常鎮靜,「阿彌陀佛,施主如此說法,不覺得太過霸道了些?獨孤絕在本寺住持方丈禪房中行兇,依我佛門規矩,無論如何是走不出本寺的,只不過心塵師弟有令,本寺上下不得為難於他。」
「既然前任掌門留有遺命,各位師父又何苦為難我們?」楚御庭微笑道,但笑容卻寒意十足。
他不容易動怒,但一旦動起怒來,卻足以驚天動地。此刻,他就感覺內心的憤怒正如排山倒海之勢席捲而來,半是為這些少林禿驢,半是為絕兒。
整件事到目前為止,他都感覺莫名其妙,根本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而身旁的絕兒明明看起來就快暈倒,還拚命揮開他的手,要他別多管閒事。
真是多管閒事嗎?他捫心自問,剛碰到這孩子的時候,那冷漠到極點的神情,直揪痛他的心。
是什麼原因造成他這種難以親近的個性?
不知不覺中,他習慣把絕兒帶在身邊,以絕兒的大哥、保護者自居,即使如今絕兒闖下大禍,他仍然是保護者,哪怕將來這類事件越來越多。
他寵溺的笑了笑,真是多管閒事嗎?或許吧!反正,絕兒的事就等於是他的事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獨孤絕必須終身監禁在少林寺。」心淨喊了聲「阿彌陀佛!」後,緩緩走向少林首座,「獨孤絕滿身暴戾之氣,就此下山,將為武林帶來另一場難以言喻的浩劫,倒不如留在本寺,受我佛祖的教誨薰陶,為自己所犯的罪行懺悔。」
「不可能,我現在就要帶走他,有本事,儘管衝著我來。」想也沒想,楚御庭一口回絕,而且心焦如焚的望著閉上雙眼,忍著痛的絕兒。絕兒傷得太重,偏偏此刻又無法為絕兒療傷,他實在擔心。
雙方說僵了,就要動手之際,獨孤絕倏地掙脫楚御庭的手,離開了他的保護,輕盈的身子一躍而出,朗朗的聲音迴盪在殿中,「心塵雖非我親自下手,但我確有傷他之心,各位可否再等些時日,待我將所有的事了結後,再上少林,任憑處置。」
再壞也不過如此,獨孤絕早已有所覺悟,自復仇的那一刻起,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但要他就此留在少林寺,他卻不甘心,因為他的仇人還未死絕,他怎能放棄呢?
「絕兒,你怎能這麼說?」楚御庭連忙制止,「人不是你殺的,沒必要做這樣的承諾。」
獨孤絕回他一個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到的微笑,「大哥,你怎能確定不是我下的手!」
他那秀美俊逸的五官因笑意而變得生動,不再如冰雕般難以親近,也令楚御庭有再一次驚艷的感覺。
如果絕兒是女子就好了。他甩甩頭,揮去荒謬的想法,堅定的朝絕兒走去,我沒見過你動武,但心塵住持的武功揚威武林幾十年,你能輕易下手而全身而退嗎?不,別說你沒有這種本事,就算我們聯手,也沒有太多的勝算,所以,昨晚的事必然另有隱情,如果你不說,大哥仍支持你,總之,先離開這兒。」
「我……」獨孤絕咬著唇,大大的眼眶裡是霧,是水氣,是他不肯在人前流下的淚水,「對不起……對不起,大哥……」
楚御庭攬他入懷,將那張含淚淒楚的小臉壓在胸前,「各位師父,得罪了。」
心淨雙眉一揚,「無爭山莊定要管這檔事嗎?」
「在下也想善了,不過,看此情形,並無善了的可能。」楚御庭臉色凝重而深沉,但仍兀自輕笑道:「少林寺若要留人,就得有將我兩人全留下的打算,如果不然,就必須面對無爭山莊的反撲。」
沒錯,他動用上無爭山莊的力量,就是希望能讓這些少林禿驢有些顧忌,雖然是威脅,手段不甚光明,不過他顧不了了,絕兒此刻在他懷中,已漸體力不支,氣息紊亂的直喘氣,此刻,他實在沒有把握能安然的突出重圍,真的令他煩惱啊!
心淨沉吟了半晌,驀地揚手,讓眾僧讓開一條路,「施主一意孤行,老衲只好成全,不過,施主必須為此事付出所有代價。」
也就是說,少林寺和無爭山莊的梁子是結下了。
楚御庭輕吁一口氣,如釋重負的笑道:「好說,是非善惡本就難辨,在下只求無愧於心。」
他抱起無力站著,只能依靠著他的絕兒,快步邁向殿外。一出少林寺,他只覺如死裡逃生般,辨明下山的路,便飛快奔去。
心淨和眾僧在殿中相對無語。
驀地,有人忍不住開口問:「師父,為什麼放走他們?」以剛才的情勢,留下兩人絕無問題。
「無爭山莊是江湖上地位最超然也最公正的地方,老衲倒要瞧瞧武林如何公斷此事。」心淨含眉斂目,明知這事非同小可,但楚御庭的話倒也中肯,師弟心塵的武功不弱,怎會教那臉色蒼白的小子殺害?他不解的搖著頭。
「大師伯,難道我師父的仇就此不報了嗎?」
「修緣,你先稍安勿躁,師弟最後的遺言也交代過不許為難他,彷彿他們之間另有恩怨,如果獨孤絕始終不說,怕是就此成了懸案。」心淨雙手合十,長歎了一聲,「準備法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