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絕的房間與楚御庭對門,是吹櫻樓中的附屬小院,與楚御庭的鏡樓隔著一座小中庭,種滿櫻花。夜涼如水,嚴冬時,櫻花樹上枝葉落盡,備感蕭瑟,就連天邊一抹皎月也散發些許清冷,微弱的映在地上凝結的點點白雪上,教黑夜蒙上一層神秘色彩。
有些冷,獨孤絕仍是一襲單衣投入月色中。凝望深夜寒星,她卻感受不到時光流逝。她剛送走大哥,無爭山莊的環境也走上好幾遍了,但她總是弄不清什麼樓啊院的。
這裡之大,怕是她這輩子都無法認清的,大哥為此特地抽空陪她,光是認人,她就弄得頭昏腦脹的,後來,她索性待在房中,這樣少與人接觸,就能少些困擾吧!
她終究不是長袖善舞的人,明知山莊的人沒有惡意,但她就是沒辦法融入他們的生活之中;也沒辦法暢所欲言,若將自己的來意赤裸裸的攤開更是不智,所以,她,不討喜,也不友善,山莊裡將她視為可有可無的人物或是榮寵如上賓,她一點也不介意,逕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只要大哥來陪她就夠了,其他的,給她再多她也不要。
服侍她的僕人,全是楚御庭從自己身邊撥過來的,主子從寬厚、善良、好相處的少莊主,變成了這位冷漠少言的女子,僕人們難免會有怨言,雖然不會在她面前提,但多多少少都會傳到她耳中。
例如,他們在悄悄私語著,今天一早大哥上觀楓樓了。觀楓樓中笑語盈滿,不時聚滿山莊裡的各路人馬,連極少對世事表露興趣的四莊主也被吸引了,常常從詠梅樓移駕到觀楓樓。
但,至少大哥不會去吧!去那裡不就等於去見凌海心了嗎?
可是,他們說今兒一早大哥也去了。
獨孤絕身子依著櫻樹,思緒飄得很遠,想起早上剛聽到這個傳言時,心裡五味雜陳得難受,令她不知所措,連靜坐練氣的例行功課都讓她慌亂的中斷了,她忍了好久、好久,直到大哥晚上踏進她的房中……
但她終究沒有開口,難言的責難就讓她深藏在內心深處吧!只要不說出來,大哥就不會發現她醜陋的思緒,反正這段日子的相處,在整個復仇的行動中,只能算是偷來的歡樂。
只是偷來的歡樂,到底不是自己的,大哥就算真的被凌海心吸引,也還是她的大哥吧!這樣就夠了。
可是,復仇之後,她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一股存在感沉沉的由身後傳來,她飛快的轉過身,看清來人後,她的警戒驀地鬆懈了,但這不是個好現象,愁姨若還在,一定會狠狠懲罰她的。
「住不慣?」楚家老三楚慕雲笑吟吟的站在她身後。
她緩緩搖頭,佇立不語,但至少神情沒有不耐。她在等著他開口,楚家人中最常跟她談天的除了大哥外,就屬這位三叔了。
「你還是老樣子,不說話也不理會眾人,整天待在房裡哪裡也不去,不嫌悶嗎?」楚慕雲挺關心她的,不為別的,一路行來,她的冷漠無依挺讓人心疼的,再加上寶貝侄子明顯為她傾心,所以,他盡可能的接近她。
獨孤絕淡淡一笑,支支吾吾的道:「這裡……好大,我怕迷路,也怕……見到別人。」
「你一直不是一個人,記得嗎?我那寶貝侄子可以任憑你差遣。」
奸詐啊!楚慕雲心底暗道。這樣誘哄一個小女孩,真是有點羞恥,不過,他好奇死他們之間相處的狀況,這女娃仍然是冷冰冰的不甩人嗎?
「大哥……」她的眉頭悄悄皺起,「這裡是大哥的家,不屬於我,很多事大哥都覺得理所當然,可是我不行啊!我甚至連個客人都不能算,寄人籬下是很苦的。」
「山莊裡有人對你不敬?」
「沒有人對我不敬,我只是……沒有歸屬感罷了。」
「小女娃,你想的未免太多了。初來乍到,自然會有這些怪異的想法,久了,你就會習慣的。」瞧凌海心,現在不是過得挺快樂的。
獨孤絕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淡粉紅色的雙唇在月色掩映下更形美艷,這幾天的調養,讓她看來更有精神,但身體是健康的,內心卻越住越昏暗。
「三叔,難道你真的不想問我少林寺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頓了頓又問:「難道每回遇到前來山莊挑釁的江湖人士時,你沒有興起一絲拿我治罪的念頭?」
楚慕雲被她問得啞口,他的確有,而且好奇死了,但知道事實真相的她不說,楚御庭更不許人去問,這件事就在眾人心頭一直懸著。
這也是獨孤絕在莊裡不討喜的主要原因,試想,誰會想跟一個備受爭議的人做朋友?更有甚者,莊裡還有人認為她為山莊帶來麻煩與紛擾。
「你們對我的事到底有什麼看法,說實在的,我一點也不介意;為這裡帶來這麼多的麻煩,我也覺得很抱歉。」她咬咬下唇,輕吁了口氣,「這裡終究不是我能住下的地方,可是,這裡有大哥在啊!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不告而別了,大哥會不會不諒解呢?」
楚慕雲趕緊勸說:「別人我不敢說,御庭這小子相當在乎你,如果你當真這麼做,他會追你到天涯海角,直到煩死你為止。」
獨孤絕垂下臉,「肯定會這麼做的,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
「而且,你可知道為什麼大家好奇死那晚在少林寺發生的事,卻沒人當面質問你嗎?」楚慕雲見她雙眸漸漸恍然,果然,她也察覺到幾分。「因為御庭極力在大家面前勸說,而且不惜和他父親翻臉,也不許大家為難你。」
「他……」所有的話語全消失在唇邊了,本就不善用言語表達的她,此刻更找不到最適合的言詞,可以形容乍聽到此事她的內心有多激動。
大哥為什麼要為她做這麼多?這裡是他的家,和他最親愛的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