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棠邑將凌飛揚的履歷表抽出來。
「就是她,通知人事室安排面試,讓她直接找我。」
語畢,余棠邑對於另外四位人選連正眼都沒瞧上一眼,讓林曉黎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董事長,另外四位都有很豐富的學經歷,全都是一時之選,相信一定比毫無經驗的凌飛揚更適合。」林曉黎分析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
余棠邑保持他一貫的優閒、適然,用深沉無比的黑眸直視著林曉黎。
「你來公司多久了?」
「四年。」她展開燦爛可人的笑容。
「時間不算短,那你應該清楚我用人自有一套道理。」
他的笑容溫和,耐心十足的分析自己的作法。
「一個人一旦自恃經驗豐富,就很難虛心求教。撇開能力不談,當你進入一個全新的環境,新的同事、不同的辦事方法,都會讓人難以適應而感到格格不入;相對的,毫無經驗便能很快進入情況,不管是同事或是公司的風格,都不成問題。
況且此次公司招考的不是量產設計師,而是開發設計,經驗反而會成為開發新路線的阻力。凌飛揚不但年輕,而且可塑性高,也許需要花時間訓練,但是我相信假以時日她會是個頂尖的設計人才,若是錯過她,她可能會成為公司的勁敵。」
余棠邑以平和的語調,不落痕跡的對林曉黎上了一課,讓她面帶尷尬的退出去。
「我真多話,還好董事長修養好、風度佳,否則免不了要吃上一頓大排頭。」
林曉黎喃喃自語的走回座位。
「快說,董事長挑上誰?」
林曉黎的屁股都還沒沾上椅子,就被一群好奇的同事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嚴刑逼供。
辦公室裡大抵分成經驗派與新人派,互相下注,賭看誰會雀屏中選,賭金已經累積到兩、三萬元,誰都想成為贏家,所以迫不及待的等林曉黎揭開謎底。
「你們猜猜看?」
林曉黎懶得聽他們的討論內容,自顧自的忙自己的事。
言「我猜董事長會選郭愛珠,她的資歷最深,豐富的經驗自是不在話下。」
情「不可能,雖然她的條件不錯,但是要求的待遇高出行情太多,六萬的月薪,她當我們『世紀』是開銀行,鈔票自己印啊!我想李美鳳出線的機會比較大,她的資歷、經驗都與郭愛珠相差無幾,要求的待遇也比較合理。」
小「侯寶惠比較有可能。」
說「陳卉姍比較好。」
獨 辦公室宛如一座大賣場,吆喝聲此起彼落、爭論不休。
家 可憐喔!竟然沒有人賭凌飛揚,這些賭注將成為每日中午的加菜金了。
待林曉黎處理完手邊的公事,才說:「別吵了,還是由我來宣佈標準答案,說出來一定跌破大家的眼鏡。董事長選的是最年輕、最缺乏經驗,但也最具潛力、最具可塑性的凌飛揚為首席開發設計師。」她的口氣依然充滿懷疑。
怎麼會這樣?
在一陣驚呼與失望聲中,一切又恢復平靜。
時值盛夏的六月,驪歌響起,熱鬧得有如菜市場的校園,絲毫嗅不出離別的感傷,反倒有脫離學府的興奮心情。
校園內到處可見人人捧著一束束的鮮花,不論是獻給師長或是親朋好友致贈給畢業生,總之一片花海讓人看得目不暇給。
不過就是有人例外。
凌飛揚悠哉游哉的在校園漫步,彷彿畢業典禮與她這個畢業生毫不相干似的。
她就讀的這所私立專科學校,凌家有一半的股份,否則以她爸爸呵護她的程度,根本不可能讓她遠離家門北上唸書。再說,若是哥哥凌亞影一來,少不了要驚動董事會,她不敢想像到時候全校雞飛狗跳的景象,所以她可不敢讓爸爸和哥哥來參加畢業典禮。
除此之外,她在學校一直絕口不提顯赫驚人的家世,有錢有勢雖然不是罪過,卻會讓她失去許多交朋友的機會,也會招惹許多嫉妒的眼光,所以她向來是能不說就不說,包括最要好的同學都不知道她是前鷹風幫幫主的女兒。
一陣嘻笑聲突然自身後傳來,是她的室友兼死黨羅婷婷和葛薰文。
「怎麼?家裡沒大人啊!」羅婷婷問道,她沒見著半個鬼來參加好友凌飛揚的畢業典禮。
「不是沒大人,而是大人們全都忙著賺錢。」
千萬不要認為她在說謊,他們確實是忙著賺錢沒錯。
這幾年,凌亞影積極的漂白所有鷹風幫旗下經營的事業,不想再涉足黑社會,渴望能從此成為正當的生意人。
「你不覺得委屈嗎?」要是她呀,早就抓狂了。羅婷婷心裡想。
不過她倒是非常欣賞飛揚,纖弱嬌雅的外表令人想像不出她竟能跟著她們在加油站打工。
飛揚是那種讓人乍看之下就以為是千金小姐模樣的女孩,外表嬌弱如水,略顯單薄的身子骨有林黛玉的病態美,但是千萬別被她的外表所蒙蔽,若是讓她動起來,就有如運動健將般勇猛;而當她沉靜時,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儀,顯示出來的氣度猶如出自名門。
「有什麼委屈?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為誰而活,該做的人家自然會做,不該強求的也毋需強求。」凌飛揚無所謂地說。
羅婷婷就是羨慕她凡事無所謂的態度,真不知怎麼樣的家庭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女兒。
「今天就畢業了,今後有什麼打算?」葛薰文好奇的問。
打算?
這兩個字自小就與凌飛揚絕緣。
誰能想像一個被捧在手心上長大、連跌倒擦破皮都需要送醫急救的人,自己能打算什麼?不過凡事總會有第一次,已經滿二十歲的她決定先斬後奏。
生活在這個憤世嫉俗的社會,時時刻刻要與比自己強壯的對手競爭,不力爭上游就只能留在原地悔恨。
「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凌飛揚掩不住興奮之色。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生能得到大公司的青睞,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