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駱逸風坦白的回答:「就因為這個纏綿悱惻的故事吸引了我,我才對這首歌謠情有獨鍾,才對這裡的一花一草,有一種特殊的情懷。」
「那你快說!」嫣藍迫不及待的。「駱逸風,你快告訴我,我想要知道這個傳說,究竟是個怎樣美麗生動的故事?」
一時間,駱逸風竟被她的熱切,還有臉上的那抹柔意給震動了。不自覺的,他的眼光就接觸到她的,感覺那裡面有兩簇小火焰在熊熊燃燒著。他的心一抽,就彷彿掉進了那個傳說中。然後,他用低沉的聲音訴說著。
「這故事發生在古老而久遠的年代,據說當時的阿寒湖,住著一群原始土著,叫做矮奴。而這個傳說,說的正是矮奴公主和一位年輕勇士的愛情。他們相愛至深,卻因為部落裡的規定而不能結為夫妻,一個是美麗尊貴的公主,一個是平民百姓,所以遭到公主父親的反對,也就是矮奴部落的酋長,他決意要把公主嫁給門當戶對,而且又是部落裡一位長老的兒子。可那長老之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不但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又性情暴躁、一無是處。但儘管公主有千百個不願意,可是酋長的命令,她卻無法違抗……」
「那公主怎麼辦?」
「所以,」駱逸風繼續說:「公主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以淚洗臉,即使族人送來大批祝賀的漂亮花織布和新娘服,她卻一點兒也不快樂,因而日益消瘦、日益憔悴,直到婚期的前一天,公主突然偷偷跑去找她所愛的那個年輕勇士,請求他帶她離開阿寒湖,到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到他們的地方,可是他拒絕了。」
「為什麼?」嫣藍又問。
「因為他的道德仁義和罪惡感,讓他怯步了,他只是無奈的對公主說,不是我膽小怯懦、不是我貪生怕死,而是我不能就此破壞公主的名節,帶著妳一起私奔,在矮奴族裡留下千古的罪名。而他的一番話,讓公主又悲痛又感動,兩個人就抱頭痛哭,但這一切,卻被長老的兒子看見了,他憤怒難平的躲在一旁,直到公主離去了,他才手握一把短刀,充滿仇恨的衝到那年輕勇士的面前,劈頭就要砍了下去。危急中,勇士抓起了一把斧頭抵抗,於是,兩個男人就殺了起來,展開一場械鬥……」
駱逸風驀然停了停,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怎麼了?」嫣藍迷茫的看他。「是那個年輕的勇士被打敗了嗎?」
「不是。」駱逸風一臉沉靜的說:「他是矮奴族一名最出色的勇士,身手敏捷、豪氣逼人,長老的兒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後,死在他的斧頭下。」
「那──」嫣藍整顆心被繫住了,她抓住駱逸風的手臂,慌亂的問:「公主和勇士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
「沒有。」駱逸風搖搖頭。「在矮奴族裡,殺人者必須償命,何況他殺死的又是長老的兒子,必定會被處以極刑,所以他慌了,也無措了,就獨自逃到阿寒湖。他不想連累公主,就坐上岸邊的一艘小船,向漠漠無邊的湖心劃去。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嫣藍不禁歎著氣,眼睛望向沉寂的湖水說:
「故事結束了嗎?」
「不。」駱逸風說:「還有矮奴公主呢!自從她知道那位年輕勇士失蹤的消息後,就淚灑不停,終日思念,整個人也病倒了。而那年的秋天,阿寒湖一直籠罩在瀟瀟的秋風中,一天的晚上,天空突然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狂風暴雨,好像要引來水災。但美麗的公主,卻在窗前聽到彷彿那勇士的聲聲呼喚,在風雨中清晰的從湖畔傳來,她心中一動,就像中了魔似的,對著阿寒湖狂奔而去,然後,縱身一躍,沉入了水底……」
「天哪!」嫣藍不自覺的叫:「為什麼這又是一個悲劇?」
「就因為它的悲傷和動人之處,才能夠把故事流傳下去。在公主跳入水中的第二天,阿寒湖卻奇跡式的風平浪靜,好像所有的風暴,只是曇花一現,於是酋長派了大批人馬,大家划著船四處尋找公主的蹤跡,卻在湖畔,找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綠色球型水藻,美麗得就像公主身上和發上穿戴的小絨球,遍佈了整個阿寒湖,大家就開始穿鑿附會的說,那是公主和失蹤的勇士,他們的靈魂所幻化而成的,所以住在這兒的矮奴人,替它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摩利莫』。」
「這麼說來,」嫣藍眼底閃著一層淚光說:「這兒的毯藻節,也是為了紀念他們堅貞的愛情,才流傳下來的祭典,是不?」
駱逸風沉吟了一下。
「我想是的。」他說:「纏綿的故事,總是教人感動,雖然這也許只是空穴來風的一種傳說,但住在阿寒湖的人們,卻始終相信它的真實性,於是有人感於這樣淒美的故事,才作出了這首哀怨動人的摩利莫之歌,一直流傳到現在。不過,也有人說,矗立在阿寒湖畔遙遙相對的兩座山,被稱為雄阿寒岳的是那勇士的化身,而雌阿寒岳,就是美麗的矮奴公主。」
聽著聽著,嫣藍不經意的把眼光望向遠處黑暗中的一座山巒,在月光的照射下,那淡淡的幽影,投射在湖水中,好像有一個飄逸的女孩,在那兒低吟淺唱、在那兒翩翩起舞……不由自主的,她竟陷在那片迷濛裡。
「妳怎麼了?」駱逸風突然問。
嫣藍很快的收起思緒,回頭說:
「我只是被那故事感動,也一直在想,為什麼相愛的人總是無法結合,就像你、就像我,還有傳說中的矮奴公主,難道愛情一定要心痛、一定要生離死別,才算是美麗嗎?」
駱逸風淺淺一笑。
「或許吧!」他說:「自古多情傷離別,既然能夠成為令人感動的故事,那曲折處,就必然也是動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