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阿寒湖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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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同時,他的心裡掠過某種複雜的情緒,有驚喜,有企盼,還有深深的痛楚,像海浪般湧來。他不禁閉上眼睛,彷彿聽見心中一個聲音,在狂烈的吶喊著。

  「嫣藍!嫣藍!原諒我吧!」

  第八章

  接下來的日子,駱逸風就陷在一片愁海裡。

  自從他在依盈的面前,撇清她與嫣藍的關係之後,他就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和對嫣藍的愧疚。但為了依盈,他只有前仆後繼,畢竟她為自己的犧牲和付出,就是用一輩子也還不完,尤其看著她每天倚在小亭台的欄幹上,一副神思恍惚的樣子,他就有說不出的心痛和憐憫。

  所以,為了怕依盈引起疑竇,為了怕她寂寞,也為了怕她整天胡思亂想,把自己沉浸在那一段悲慘的記憶裡,他總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身邊,陪著她看山、看水、看彩雲、看楓葉一片一片的飄下……

  天氣漸漸冷了,冬天的腳步似乎也近了,眼看依盈還是那麼蒼白、那麼瘦弱、那麼不快樂,甚至一連幾個晚上,她都惡夢連連,不斷的抽搐和冒冷汗,也不斷的發出夢囈,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的喊著:

  「救我!逸風,快來救救我,不要把我拋下不管,不要再讓我跌到萬丈的深淵裡,我求求你,救我吧!救我吧……」

  她的呼喊聲,句句哀怨、句句清晰,把駱逸風驚在眼裡,痛在心裡。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一直守候在依盈的床邊,直到天亮,也才明白,依盈所受的創傷,竟是那麼的深不可測。

  然而,這樣的日子,不知持續了多久,依盈的夢囈愈來愈厲害,恐懼和不安也愈來愈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面對柔弱無力的依盈,他就愈覺得自己已經深深傷害了另一個女孩。

  是的。他不止千百次的告訴自己,他已經深深傷害了嫣藍,和對她的虧欠,但他真的好無奈好無奈,雖然心中的那份相思,依舊如此強烈和難耐。一想起和她之間的距離,儘管近在咫尺,卻像隔了千重山萬重水般的遙不可及,他的心胸就會一陣一陣的絞痛起來,而在心裡狂熱的吶喊著。

  「嫣藍!嫣藍!嫣藍……」

  那聲聲低喚,如雷動般的穿透他整個身子,穿透他的每一根神經和血液,接著,一個哀哀如訴的聲音,就又會在耳畔響起。

  「我寧可回去給何世槐折磨至死,也不要答應和你一起回到阿寒湖來,在你身邊製造另一個不可知的悲劇。」

  就這樣,他的腦海裡不停的交織著依盈和嫣藍的影子,一個是憐惜、一個是無奈,都把他陷得好深好深,也好沉好沉……

  很快的,冬天來了。

  十二月初,天空就下起第一道雪,把整個阿寒湖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一天早上,他發現窗外的雪已經停了,屋前的石階、道路、迴廊……全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雪,真是美麗極了。於是,趁著依盈還在熟睡中,他悄悄抱起了蜷縮在壁爐旁的皮皮,就推門而出,一路沿著冰天雪地的楓林,不知不覺的來到了阿寒湖邊。

  一下子,他想起了這是第一次見到嫣藍的地方。

  如今,見景傷情,所有的記憶也湧了上來,他才驚覺,自己不知已有多久未曾再見過嫣藍了。立刻,他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激情,如火山爆發般的迸裂而出,就往「小潮」的方向飛奔而去。

  可是才走了兩步,他突然看見遠方一個孤單而瘦弱的身影,穿著一件橙色的斗篷式大衣,頭上披著一條雪白色的紗巾,從湖畔的雪地裡走來,是那麼的明亮耀眼,似曾相識。他不禁停下了腳步,想證實自己的眼睛,同時,那走在冷風中的身影也靜止了下來,抬起一雙水盈盈的眼眸,又驚、又喜、又錯愕的迎視著他。

  終於,他看清楚了眼前的那張臉,瘦削中帶著幾分幽怨和哀愁,清麗中帶著幾分憔悴和無助,把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緊的絞痛著。他情不自禁的就狂奔過去,大喊了一聲。

  「嫣藍!」

  那叫聲,瞬間把嫣藍從驚愕中震醒,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哦,天哪!」她不真實的喊:「你終於出現了,逸風,你可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心焦,有多心痛嗎?」

  駱逸風訝異的睜大眼珠。

  「妳在等我?」

  「是的,是的。」嫣藍猛烈的點頭。「為了要見你一面,竟是那麼的千辛萬苦,所以我每天都來這裡等你,只盼望你能從楓林中走來,因為我不敢上小白屋去,怕驚擾依盈,怕破壞你好不容易在她身上建立起來的信心。」

  「這麼說,」駱逸風震驚已極的。「妳每天都來這裡等我,即使是冰天雪地,妳從不間斷,是嗎?」

  嫣藍閃了閃睫毛,低聲的說: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

  「可我不要妳這麼為我。」駱逸風審視著她,說:「妳為什麼要這麼傻?嫣藍,我無法給妳全心全意,妳為何要讓我再多一層罪惡感,尤其看著妳的消瘦,看著妳的孤寂和落落寡歡,我才明白愛上妳,竟也是在傷害妳。」

  「不,逸風。」嫣藍很快的說:「你千萬別這麼說,我知道你的真性情,也知道你為了依盈可以前仆後繼、不顧後果,但我願意等。」

  「是。」駱逸風的心更痛了。「妳是可以等,可是我不要妳為我受盡委屈,甚至妳有沒有想過,這樣的等待也許是遙遙無期。」

  「為什麼?」嫣藍問。

  「因為依盈的創痛太深了,她根本還沒從憂傷中走出來,而且每天不停的做噩夢,夢的全是何世槐,我擔心她好不了,更何況她一直害怕自己的存在,會為我帶來任何的災難和風暴,我才不敢向她提起妳,萬一她知道,鐵定會馬上離開這裡,死也不肯留下來。」

  嫣藍輕輕一顫,不語的看著他。

  「所以,」駱逸風深抽了一口冷氣,酸酸澀澀的說:「為了給依盈有一絲絲的安全感,為了怕她胡思亂想,我都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卻也把妳給傷得這麼深,把自己弄得這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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