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木棟好想搖醒這個總管。他什麼時候討厭他了?就算從前討厭,但是現在卻只有心動,只有憐惜,只有喜歡。
他不想放走他,不想讓他離開。
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不想他走。
「你要走到哪裡去?你要離開謝府做什麼?」他抬起她的臉,月光下,他雙目如盈盈流水,淡淡流光。
「秘密。」葉清越偏了一下腦袋,調皮地道。她的頭好暈喲,天上的月亮變成了兩個,眼前的人兒化做了一雙。
「你有秘密?」
「我有很多秘密,就是不告訴你。」她笑著說,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可是兩個人影在眼前晃,她一抓就抓錯了。
酒醉的她站也站不穩,搖了兩下便順著那撲空之勢,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山上的地勢本來就不穩,謝木棟這一次想要救她都來不及,只見她撲倒在地上,倒下去的時候還扯到他的衣服,害得他也跟著摔倒。
幸好是摔在草地上,兩人滾了兩滾就停住了。
葉清越眨眨眼睛,透過散落在臉上的髮絲看過去,月亮也有兩個,圓圓的,亮亮的,大如圓盤,皎潔如玉。
「天上有兩個月亮。」她癡癡地笑著說。
有人擋住了月亮,撥開遮她臉的頭髮,手指溫柔地摸著她的臉,感覺好像是螞蟻在爬。
「好癢。」她嘟囔了句,想拍開那隻手。
「別動。」
有人在耳邊沉聲說,她的手被人捉住,有什麼溫暖而又柔軟的東西落到了她唇上。
起初,她只覺得好軟又好癢,有什麼東西奪走了她的心智,幾乎是本能的,她被動地仰著頭,閉著眼睛,發出細細的呻吟承接著這個吻。
吻?!
這是個吻啊!
是誰在吻她?她怎麼糊里糊塗地被人吻了?
葉清越猛地睜開眼睛,一個機伶,滿身的酒意全都退了。
她一把推開身上的人。果然是他,謝木棟!
她喘著粗氣,支起身子,看著一臉木然坐在地上的謝木棟。
「大少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知道。」
「你知道你在吻一個男人嗎?」
「知道。」
「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葉清越叫道。她用手捂著自己的唇,原來這就是吻,和書裡說的一樣,是一種很刺激也很美妙的事,刺激得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美妙得讓她忘了自己。
「因為我想。」謝木棟的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近乎於微笑的弧度,「我喜歡你。這樣說很可笑吧,我也覺得很可笑,一個平時和我水火不容的人,一個絕對不是我欣賞類型的人,一個陰險的小人,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就喜歡上他?
「只因為他在華燈綻放的夜晚默默地流淚令我心動,雖然他會對我大吼大叫,完全不把我當成主子,但他也會不經意地對我好,在我回家的時候廚房裡永遠準備了我喜歡的菜,他還為了讓我受姑娘青睞,親自去挑選衣料。
「我怎麼那麼容易就把一顆心放到了一個小混蛋身上呢?因為在我認識他的七年裡,我的日子永遠波濤洶湧,我的視線裡永遠都是他的身影,他若是哭了,我也會難過:他若是笑了,我也會開心。
「張來福,七年了,我不喜歡你,為什麼要容忍你一再的無禮;我不喜歡你,為什麼任你怎麼胡鬧,我都不把你調走;我不喜歡你,為什麼敢把謝府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你;我不喜歡你,為什麼我要吻你?」
「不,這不是真的。」葉清越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難道說,大少爺喜歡自己,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這是真的,你為什麼不相信?你為什麼不打開心房,坦然接受我呢?」
「可、可是,你是少爺,我是下人;你是男的,而我,而我也……」天哪,誰來教教她怎麼應付現在的狀況?
「我喜歡的是張來福,跟他是什麼身份、什麼性別沒有關係!」謝木棟語氣肯定又激烈。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他喜歡的只是自己,只是這個人,只是這副肉體之下的那個靈魂?
這的確是她渴望的愛,純粹的、不帶一絲凡俗的愛。
但,這是真的嗎?
「大少爺,我不知道你說真說假,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是謝家唯一的獨子,你總要結婚娶媳婦,那個時候,我怎麼辦?」
謝木棟愣了一下,想起清華下落不明,而傳宗接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若是執意和他在一起,那麼父母親豈不是會被自己活活氣死。
難道說,要隨隨便便娶個女人來延續香火?那豈不是對不起張來福,也對不起那個女人?
葉清越看到他為難的樣子,瞭然地猜想,這個人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樣愛她,會說那些話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
這個時候的她並不想把自己真正的性別告訴他,因為在這個陌生的時空生活了七年,她早就學會算計,學會計較,學會就算是動了心,也不能輕易地就給他。
「如果,你真有那麼喜歡我,那你敢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你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你家的下人,除了他,你再也不碰任何一個人,你願意當著所有人的面娶他做男妻。大少爺,你敢嗎?」
謝木棟被這樣激烈的話語給嚇住了。
這些話,這些承認自己喜歡這個人的話,他敢說,但是他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嗎?他猶豫不決了。
葉清越背過身,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好傻,也許是小說中那些專一的感情給了她太大的感觸。
她輕輕地說道:「大少爺,其實我是一個心很小很小的人,我的心比一顆米粒,比一片茶葉,比根針尖還要小,小到只能裝得下一個名字、一個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山上真的好冷,冷冽的空氣讓她的鼻子又酸又癢,好像一忍不住就會落下淚來。那淚落下,也許會被晚風刮成冰,所以,她不哭。
她不哭,月光下茶樹一排排,葉子上泛著銀光,就像冬天裡結了霜一樣,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