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那隻小小的紅木箱子,這裡面的答案決定著各家茶莊在今後幾年的生意大計。
只見商會會長佈滿青筋的雙手顫抖著,親自開始計票。
過了良久,他才慢慢地站起來,朗聲宣佈,「根據諸位品茗名家評定,謝家茶莊的龍吐珠色形甲等,香味甲等,口感甲等,所以今年的貢茶由謝家茶莊獲得。」
「耶!我們贏了!」張來福忍不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的興奮感染了身邊的每一位謝家人,大家齊聲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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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謝家包下泉州城內最大的酒樓,宴請生意夥伴、各路品茗家、評審和府內眾人,席開三十桌,就連已將生意交給後輩打理的謝家老爺與夫人也出席了。
張來福則因為被冠上女眷這頂大帽子,反而不便參加這種宴會。
她又不像程羅衣是程家茶莊的繼承人,可以破例參加。
在女子身份曝光之後,各種禮教之說突然劈頭蓋腦地向她砸來,這個不可以,那個也不准。
縱使她身穿男裝,可是周圍的人已經換了另一種眼神看待她。
先不說她到現在還不肯換下男裝,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遭人非議,就說她今天出席賽茶會坐在謝木棟身邊,這種在她眼裡看來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也被這些衛道人士們冠上行為不檢的大帽子。
她行為不檢二十年了,現在才被人議論,真是氣死她了。
「討厭,討厭,討厭。」她嘴中不停地念著,小腳輕輕地踢開路上的石子。
那顆石子在園子裡的小路上滾了又滾,最後停在一雙黑色大布鞋前面。
那雙腳輕輕一踢,石子又滾啊滾的,直向她滾來。
這是什麼意思?
她右腳輕抬,將石子又踢了過去。
謝木棟微微一笑,不等石子落地,他凌空一踢,石子竟然在空中裂開了。
張來福只覺得眼前一花,這個人就像一座山一樣壓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是不是覺得很悶?」
「我正在學習如何做一個正常的女孩子。」
「學得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
謝木棟捏捏她的小鼻子,「走吧,我知道妳坐不住。」
「去哪裡?」張來福被他一把摟在懷裡,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嬌小。「你不怕有人說你喜歡的女人行為不檢嗎?」
他仰頭大笑,「妳要是真的能做到大家閨秀那樣子,我大概夢中都會醒來。」
「高興得醒來?」張來福一聽,就要掙脫他的懷抱。把她說得也太沒氣質了吧!
「不,是嚇醒。」他低下頭與她額頭碰額頭,鼻子對鼻子,眼睛裡只有彼此。「做妳自己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那我們去哪裡?」
「去山上。」謝木棟抱著她一躍而起。
張來福只覺得自己就像在夢中一樣,飛過了牆頭,然後穩穩地落在院外,接著又被抱上了馬,被他緊緊地擁在懷中。
「抓緊了。」謝木棟雙臂輕輕地摟著她,一動馬策,一聲長嘶打破了夜的寧靜。
張來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在無盡的夜色裡騎在一匹馬上,被一個男人擁在懷中策馬狂奔。
這種感覺好危險,就像是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穿行。
但她在內心深處又享受著這種危險,因為她知道身後有一個值得她信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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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特別美,尤其是山上,星星如同天街上永生不滅的燈火般閃亮著,清冷的空氣讓他們不禁依偎得更近。
「為什麼要帶我到這裡來?」張來福躲在他的懷裡輕聲地問道。
「來聽一個答案。」謝木棟低下頭。月色下,他的臉上有著一層薄薄的紅暈。
「什麼答案?」一看到這個以老實著稱,但在她面前怎麼看都與這兩個字沒有關係的人,她就忍不住想要捉弄他。
「就是我在賽茶會上說過的。」說著,心裡湧上一陣不安,他和這個鬼靈精的小總管現在也算是水到渠成了吧,只是這個人總是太飄忽,感覺一點也抓不住,讓他直想把她綁在身邊,每時每刻都要看到她。
「嗯……」張來福歪著頭,兩個眼睛笑成了月牙。難道就這樣簡單地答應他?
謝木棟突然抬起她的臉,無預警地吻了下去,堅硬的下巴壓在她的臉上有些疼痛,但是唇卻是溫柔又帶著暖意的,好像在唇齒之間慢慢地燃起一爐火,煮著一壺好茶。
悠長而又綿密地吻著,彷彿要一直吻下去,直到時間的盡頭,直到那被稱為永遠的時空。
「答應我好嗎?」他一邊吻著她,一邊呢喃著。
「我……」張來福的腦袋如同那正在三滾的水,沸騰一片,也模糊一片。
謝木棟忽然拉開她,沉聲問:「妳為什麼不回答?是我不夠好,還是妳並不喜歡我?」
看到一向老實沉穩的他突然換了一個表情,好像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她猛然想起賽茶會上,陳大人看著他時那有點害怕的表情。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有一種感覺,其實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他,不瞭解這個認識長達七年的人真正的性格。
這一次的賽茶會他為什麼那麼肯定自己一定會勝利呢?他是不是背著她使了什麼手段?
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現在才發現與他比起來,自己有的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如果不是他有意無意地縱容她,她會在謝府過得如此愜意嗎?
回想起與他一路走來,她就像是他手中的一隻小蟋蟀,蹦蹦跳跳的,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他布設下的網。
這個男人其實才是真正的深沉陰險、狡詐非常。
「嫁給我吧?」耳邊是他的溫柔絮語,心裡卻充滿著不確定的感覺。
「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呢?」張來福突然問道。
「妳不嫁我,還能要嫁給誰?」他像是聽到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