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風掀起眼皮,瞄了一眼自己笑靨如花的小姨媽,沒有任何表示,低下頭,繼續看著手裡的報紙。
「雅風,你看到蹲在那裡的女生了嗎?」
「嗯。」別來煩我!
「我告訴她你是我這裡的少爺。」
「嗯。」我不是,妳少用我騙錢!
「她點你台耶。」
「嗯。」管她的!
「告訴你,她有男性恐懼症,看到男人會全身顫抖,你看她……」
「嗯。」閉嘴吧!管她恐男還是恐龍,都與我無關。
看到自己口沫橫飛講了半天,林雅風卻絲毫不為所動,好像根本沒聽見似的,林怡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雅風,你躲在我這裡也不是辦法,不出三天,你那對火爆的爸媽就會找到這裡來,把你抓回去。」
「嗯。」我知道,如果妳不出賣我,我還可以多躲幾天。
「我有一個辦法--」她故意拖長聲音,等著林雅風搭話。
放下手裡的報紙,他抬起頭望著這個從小就喜歡陷害自己的小姨媽,看看她又想使什麼詭計。
「什麼辦法?」
「住到那個女孩家裡。你爸媽不會想到你會躲在陌生人家裡,只要你小心一點,兩、三個月之內他們絕對找不到你。」
林雅風望向依然蹲在地上的陸詩文,烏黑的長髮垂下,剛好遮住她的臉,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得好像隨時會昏倒,歐陽春正輕撫她的肩膀安慰她。
他突然心生一種衝動,想要擁住那柔弱的肩膀,溫暖她、保護她,為她阻擋所有風雨。
「好吧,我同意。」
第二章
陸詩文死盯著眼前的大理石地板,心裡不停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要堅持,千萬、千萬不能昏倒。
為了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她必須克服心理障礙。
「他們擦地是因為做錯事接受懲罰,妳蹲在這裡幹什麼?」
突然聽到男人的聲音,正在做心理建設的她猛地嚇了一跳,差點跌坐在地上。
一雙大手在她跌倒之前抓住她,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拉起來。
千萬不要昏倒,千萬不要昏倒……
堅持,堅持,堅持……
陸詩文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慢慢抬頭望向眼前的男人。
緊身牛仔褲包裹著修長雙腿,合身的T恤裡看得出身材相當結實。
哇!好漂亮的男人!
尖尖的下巴,挺直的鼻樑,英氣十足的眉毛,一雙攝人心神的眼睛被稍長的瀏海微微遮住,略帶褐色的頭髮長及腰際,整齊的束在腦後。
標準的九頭身,連模特兒都自歎不如,像女生,又不陰柔,說是男生卻又少了點霸氣。
可是這個人怎麼會這麼眼熟呢?
剛剛塞車時看到的美人!
想到剛才四目交會時的眼神,陸詩文的心跳跟著漏跳兩拍。
華姊不是說他是女人嗎?
這個漂亮到不男不女……啊……說錯了,看起來很中性化的人,真的是男人嗎?會不會是自己看錯了?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林雅風的脖子上,用力盯著應該有喉結的地方。
有了,喉結在動,他真的是男人。
確定眼前站著的是陌生男人,從三歲起第一次距離男人這麼近的陸詩文,反而放鬆下來,深吸一口氣,開始計時,算算自己這次能堅持多久才昏倒。
好有趣的女人,看到自己的相貌竟然完全沒有表情,只是很認真地在數數。
林雅風突然覺得,躲在這個女人家裡或許還不錯,至少她的反應很有趣,自己的日子應該不會無聊。
而且,這個女孩非常美,嬌弱得好像空谷幽蘭,柔和的目光宛如一江春水,讓你想要沉溺其中。
身上也沒有嗆人的香水味,簡單樸素的衣著,沒有任何誇張的首飾。
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裡,這樣清秀可人的女孩已經瀕臨絕種,應該要好好保護才是。
千萬不能讓她被自己奸詐的小姨媽和猶如噴火暴龍的老媽污染。
可是她究竟要數多久?
現在已經是365,366,367……她還要繼續往下數?!
「喂!停一下!」他粗魯的搖晃正在專心數數的陸詩文,「妳又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數什麼數啊!」
「嗄?」被突然打斷的陸詩文,睜大眼睛望向林雅風,再轉過頭看向歐陽春。
伸出手指用力咬下去,好痛!
她愣愣的後退兩步,突然轉過身猛地抱住歐陽春,高興得哭了出來。
「我沒事?我沒有緊張!也沒有害怕!歐陽醫生,妳看,我沒有害怕哎!我站在男人面前,竟然沒有……」
相對於她的興奮,歐陽春倒顯得冷靜許多。她心裡很清楚這是因為她不是陸詩文最害怕的上班族類型,而且還是最沒有威脅的偏女性類型。
果然不出歐陽春所料,突然出現的男人打碎了陸詩文的愉悅心情。
「怡然姊,妳又罰他們擦地啊?」伴隨著渾厚的男聲,一個標準上班族打扮的男性出現在林怡然身邊。
果然,看到自己最害怕的西裝男人出現,陸詩文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從嗓子裡擠出的一聲低叫。
她全身冒出冷汗,腿也軟得像煮熟的麵條,手開始顫抖不休,身體更是向後慢慢倒下。
「妳沒事吧?」林雅風扶著瀕臨昏厥邊緣的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剛才小姨媽說她有恐男症,自己還以為是小姨媽誇張,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手抖得好像得了巴金森氏症的老人家似的。
陸詩文沒有任何反應,抱緊雙臂,整個人慢慢蜷縮,像是要縮回自己殼裡的蝸牛。
林雅風突然覺得如果任由她就這麼縮回去,那她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出她的「殼」。
看著她悲傷的表情,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被針刺一樣的難受。
他伸出手,拉起陸詩文,讓她靠在自己胸口,撫拍她僵硬的脊背,輕聲安慰,「乖,沒事了,沒事了。」
陸詩文掙扎兩下,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折磨她?
她只不過希望自己能平靜的和父親說句話,為什麼連這小小的願望都不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