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出石城後,夜色攀上石階,走至城中最高點,兩眼望向解神所居的那個方向。
「曙光!」她朝身後一喊。
聞訊而來的天獅,飛快地奔至她的身側,在站定後,仰首張口朝天大吼,震耳的獅吼聲頓時響徹雲霄。
獅吼聲揚傳千里,位在迷陀域的另一座山頭上,獨自在禪房裡打坐的解神,為此,緩緩地張開了雙眼。
*** *** ***
在浩瀚不再刻意壓下消息後,才沒多久的工夫,帝國全朝上下文武百官,皆已知西涼王是天宮天孫轉世一事,在他們猶不及消化這份震驚他們的事實,緊接著,帝國上下所有人也都知道遭到流放至迷陀域的夜色,竟私自為帝國組織了一支大軍。
消息就像失控的燎原野火,傳得很快,很快。
眾人百思不解的是,麗澤投效天宮意欲為何?
眾人既擔憂又期待的是,夜色重振旗鼓的目的又是為何?
為此,這些日子來,坎天宮宮外日日皆擠滿了想見聖面的文武大臣,偏偏浩瀚卻以養病為由,不上朝也不見人,在招來六器入宮後,他就只管將寢宮宮門一關,門外之事。全部交由那個對這兩件事也同樣是後知後覺的晴諺去打發。
也因此。這些日子來,日日趕人、對付百官的晴諺,面色從未如此難看過。
再次賞了一群朝臣閉門羹後,煩不勝煩之餘不得不命人關起宮門的她,此刻大步大步地朝浩瀚的寢宮前進,腳下的步子,隨著她愈來愈靠近寢宮。也發洩似地一下踩得比一下重。
西涼王麗澤是天孫?,
那個混蛋男人居然知情不報?他竟連這等與他安危有關的大事都沒有告知她一聲,他究竟是把她當成什麼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竟然也是後知後覺的其中一員?
方見過浩瀚,與浩瀚商議過後,正自寢宮退出的六器將軍們,才一出寢宮,就見著帶著心火一路朝這方向殺來的晴諺。素來都很尊重她在宮中的身份,也與她保持某種情誼的六器們,只是朝她點了個頭而已,然後就速速地離開,免得被即將到來的風暴給掃到風尾。
一掌拍開寢宮宮門,並出聲命所有人都出去後,急著要浩瀚給她一個交代的晴諺,攜著滿腹的怒火直殺至浩瀚的面前。
坐在御案內的浩瀚輕輕抬首。光看她的臉色,他就知道她今日一定又賞人排頭吃了。
「辛苦你了。」他不慌不忙地拿著御筆在折子上批完最後一筆,而後趕在風雨欲來之前將它擱在筆山上。
不想與他拐彎抹角的晴諺。邊走向他邊自袖中取出他所賜的那面腰牌將它掛在腰上。
走至御案前的她,一雙玉掌用力往案上一拍,「西涼王是天孫?」
「嗯。」他點點頭,見她連腰牌都掏出來了,開始暗自在心中估量著她此刻的火氣旺盛度。
「為何此事我不知?」她美眸微瞇,自寒目中朝他射出的光芒顯得很危險。
他微微一笑,態度還是一派悠然自若,「因朕未告訴過你。」
下一刻,控制不住的質問即大聲地擲至他的面上。
「這些年來你當著我的面玩命?」從頭到腳、由裡到外,他有哪一點、哪一處是她不知的?他的人身安危、飲食起居哪一樣不是她不假他人之手一手包辦的?而他居然對她瞞著這事隻字未提過?
一想到這些年來西涼王有多少機會可對他下手,她的背脊就涼了半截,而她的心火,也就益加熾燒得不可收拾。
他以為他是帝國的什麼人?要是西涼王不拖拖拉拉的,拖至這會才表明是天孫的身份,早在幾年前就對他痛下殺手該怎麼辦?他以為全帝國的人命加起來,有他一半尊貴和重要嗎?
浩瀚不語地一手撐著下頷,靜靜瞧著已氣到面無表情的她,半晌,內心感到十分滿足的他,刻意以十分平靜的語氣問。
「你關心朕?」
睛諺忿忿地一手指向自己的腦袋,「你若有個差池,到時就算皇后不親手殺了我,我也必然有罪。」
「還有呢?」他還是很貪心。
她的音調更是冰冷,「你若有個差池,我會恨你一輩子。」
終於等到想聽的話後,浩瀚再也無法按捺住上揚的嘴角。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一,氣到很想一手扭下他腦袋的晴諺,微瞇著雙目瞪視著這個敢拿命去賭,且賭到她弄不清他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的男人。
「這些年來你為何不命人殺了西涼王,反將西涼王留在身邊?」他是以為他有十條命,還是以為天孫對他來說根本就構不成任何威脅?
浩瀚攤攤兩掌,「因麗澤是個神人,朕動不了他。」說得理直氣壯,完全不帶半點心虛。
「你有四域與六器將軍。」動不了麗澤?這個混蛋在騙誰?他身邊最少有一打人可以替他擺平麗澤,就算麗澤是什麼天孫也一樣。
很少向任何人解釋自己所作所為的他,在想了一會後,一手撐著下頷,兩眼定定地凝視著她問。
「朕問你,倘若你身邊有個強敵,你會如何?」
她想都不想,「在他羽翼未成之前就先下手為強。」
「你的想法與無邪很類似,只可惜,如此只能斬草,卻不能除根。」很不喜歡麻煩的他不同意地搖首,「因此朕選擇的是另一種作法。」
「何種?」
「朕的選擇是……」他頓了頓,再慢條斯理地說完驚人的下文,「在他的子民面前殺了他。」
在他的話一出口後,殿中有片刻的寂靜,晴諺瞬也不瞬地瞪著全帝國子民口中的仁君、四域將軍眼中的明君。
一直以來,帝國與三道的關係,就是暖昧不明的。
想當年,四域將軍與六器將軍明明就有機會也有一舉拿下三道的勝算,可是浩瀚卻從未主動派他們出兵,而他也似乎有意維持著三道與帝國共存的現狀,他並沒有天下一統的野心,即使四域將軍們強勢到足以在他一聲令下即毀滅三道,但他始終無積極侵略的動作,甚至,他還放縱夜色與天宮之人有所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