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頗覺困擾地道: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要叫他劉公子或山長先生喔?真怪。」
「這樣才是常理,哪兒怪了?」見龍九又忙回公事上,邵離也不急馬上與龍九談接下來的計畫,很是閒情地與湛藍談天。
「很怪嘛!明明就不是先生!」
「怎會不是先生?難不成是小姐?」邵離打趣。
「對呀!大哥不知道嗎?」湛藍好訝異地問。
咦?!
龍九手上的卷宗突然拿不穩,給脫手滾落地上去了,而他本人卻是無所覺,整個人呆呆保持著原來辦公的姿勢。
邵離微訝,不太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於是問:
「藍,你說……那劉洛華,是個姑娘?」
「對呀!」她點頭,從桌几上的油紙包堆裡取出一袋桂花糖吃著,談天時怎麼可以沒點心佐著?邊吃又邊聊,真是人間至大享受呀!沒大注意兩人的異樣表情,她道:
「對了大哥,等冰魄寒蟬仿製完了,要留一個給我做紀念哦……」眼一花,一道黑影掠至她眼前。
是龍九,他同時打斷她的話:
「你確定劉洛華是個姑娘?」
湛藍一愕,嘴裡的那顆糖險些被嚇得吞下去,幸好有咬住。然後,她慢條斯理地把桂花糖咬得喀滋喀滋響,臉上的表情也愈來愈得意,一雙大眼都給笑成了彎彎新月牙也似。嘻嘻嘻……
笑夠了之後,她說出自己的交換條件:
「告訴我,你想要嚴姑娘什麼?」
這龍九也很是能屈能伸,爽快回道:
「成交。」
※ ※ ※
他的神情有點駭人……不,更明確一點形容的話,他那眼神很灼人,帶著火,足以將人焚燒起來!
嚴茉蘇原本對他無聲無息進來帳房不以為意的,這個男人,是個喜歡高來高去的江湖人,那麼隨時冒出來就不是太奇怪的事了。
可他的神情不對勁!起先她沒想搭理他,所以就一直忙自己的事,沒好氣地想著這人每次一出現,都是來自討沒趣的,不是他生氣,就是她生氣。真不知道他為何還能這般樂此不疲?莫非把與她鬥嘴當成繁忙公事之外的消遣?那也未免太無聊了!
但他就一直不說話,還直勾勾望著她看,一瞬也不瞬的,讓她就算沒看向他,整個身子也都快著火起來--臉蛋泛紅、心口發熱、撥算盤的手逐漸不穩,然後把帳都算錯了!一次、兩次……算盤愈撥愈亂,整顆清明的腦袋凌亂起來,原本一長串的數字,全變成一攤爛糊,完全無法成功讓她算出成果好登記在帳冊上!
夠了!
一陣心火起,她算盤一丟,恨恨地抬頭瞪他,卻不意瞪進了一片烈火之中!
「你、你做什麼?」她色厲內荏地面對他,極力表現強勢。
龍九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他身後的燭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把她的身子罩進一片黑暗裡。
太暗,她看不清他的瞼,卻仍被那灼光焚燒著。不行!極力讓自己回神,更不許自己被壓迫到這樣的弱勢!
霍地站起身,算準了往後退去的,可卻被他的鐵臂礙了事,只覺得腰身一緊,她整個人便被鎖進了他願意給予的圈圍裡!要不是她雙手及時頂住他胸膛,她就要跌進他的懷裡了!
「你做什麼!」她大驚失色。沒料到他竟敢這樣的孟浪!以前他不會有這樣的肢體逾矩的呀,他瘋了嗎?!
龍九淡淡回道:
「找你談談。」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違逆禮教的行為,他口氣多麼雲淡風清。
「談就談,你鎖著我做啥?放開我!」她雙手成拳撾他手臂。
「我覺得這樣很好。」不痛不癢地任由她雙手肆虐,他始終圈得牢牢的。
「什麼很好!你別太過分了,請你尊重我是已婚婦人的身份--」
她的怒叫被龍九瞪掉,直到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他他……怎麼這樣看她?居然還敢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拜託,他才是失禮可惡的那一個吧!
「已、婚、婦、人?」他一字一頓地咬牙說完。
「我夫家姓劉。」雖然心驚,但還是不怕死地提醒,希望他快快認知這個事實,也快快放開她。
「茉蘇……」他叫著她的名字,而且還是湊在她耳邊叫喚著,低低的,帶著一點隱怒,以及很多莫名的情感--那種她一點也不敢多作理解的情感。
「你你你!別亂叫我的閨名!」她氣急低吼。身子努力要掙脫他,想避開他給她的壓力,以及他迫人的氣息。
不能與他接近,他是危險的!她早知道了!
危險的不是他江湖人身份,不是他的好打殺,不是他的縱容家人敗家揮霍……而是,而是他噬人的眼,他灼人的氣息、他喚她閨名時的濃烈!
她不懂這個,也不要懂這個!她只是一個平凡而俗華的已婚婦人,不想懂那些情感上的纏綿,那些戲子口中所歡唱的兩情相悅--
她什麼也不要知道,什麼也不要懂!
她只想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但龍九不願成全她。
「為什麼不能叫?你這名字的雅對映著你臉上那妝的俗,正好成了一句『雅俗共賞』不是?」
雅俗共賞是這樣說的嗎?滿心的慌亂給這道冷水一澆,立刻澆出她的怒火!霎時忘了掙扎,衝口罵著:
「什麼雅俗共賞!我已經少用厚粉了,你偏還要來氣我!還有,不管你用什麼理由來叫我的名宇,我都不會允許的!我是劉夫人,你給我放尊重一點!」
為什麼他今天突然變得這麼怪?他這人雖然毒嘴難纏又不守禮法,可卻不是一個會輕薄良家婦女的人呀!難道她看錯他了嗎?
「劉夫人?你也好意思自稱得這般得意?」他輕嗤。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質問。
「意思就是,既然你嫁的是個假丈夫,道理上來說,自稱夫人實不恰當。仔細推敲起來這稱謂嘛,男人為夫,妻子於是喚夫人;女子為婦,嫁給婦女的你,怎麼說都該稱叫婦人。是吧?」他很講理地說著。口氣平淡,不仔細聽還真以為他只是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而不是公佈了一件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