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是當然!拓影等於是他自小看大的,冷靜、內斂,武功高強又忠心耿耿,若非對他如此青睞,又怎麼可能將女兒的安全交代給他?他若身為漢人,定是個有所成就的俊才,可是……可是……他是個……雜種啊!
「不管了!」恭王爺一拍書桌,煩躁地揮手。「就算被人說成小眼睛、小鼻子也無所謂了,反正我就是不許你嫁他!」
「爹……」柳香凝還想再勸,但恭王爺絲毫不給她機會。
「別再說了!」恭王爺大吼,轉向冷拓影。「拓影,你到底有沒有對郡主下手?」
「屬下沒有。」他非常清楚雙份迷藥的份量夠讓他睡得跟死人一樣熟。冷拓影恭敬地回道,不曾看向柳香凝一眼。王爺的話已將他打醒,他只是個雜種,他不該有任何癡心妄想。一股椎心的痛楚竄過胸臆,冷拓影咬牙忍下,強迫自己不去注意。他只能是抹影子,一抹什麼也不是的影子……
「那好,香凝,我要你嫁給福王爺的兒子,這次我不管你再怎麼說我都不會再讓你拒絕!」恭王爺指著柳香凝,而後轉指向冷拓影。「還有你,我命令你娶了如兒,然後夫妻倆一起到別苑去服侍寶兒,聽到沒有?!」
此話一出,在場三人全都驚訝地睜大了眼。
原來王爺要如兒在場竟是為了這件事!
如兒驚訝之餘,忍不住害羞地低下了頭,還有點竊喜的感覺,但一想到小姐對冷護衛的一往情深,又對自己的喜悅感到不該。小姐平常對她多好,她沒有回報也就算了,怎能還嫁給小姐喜歡的人呢?
爹居然如此對她!「爹,你不能這麼做!」柳香凝著急站起。
「誰說不行?!你是我生的,他是我撿回來的,我要你們嫁誰娶誰就嫁誰娶誰,誰都別想有異議!」恭王爺鐵了心,打定主意,不管柳香凝再怎麼說都不會改變。
柳香凝失神地坐回椅子,向來聰慧的心思現在卻是雜亂一片。她要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王爺,」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冷拓影開了口。「若要將拓影從郡主身邊隔開,拓影可以立刻啟程到別苑去,別讓如兒做了犧牲,這樣對她太不公平。」
這樣他們還是會藕斷絲連啊!唯有各自婚嫁他才會完全放心。恭王爺想了想,還是不肯答應。「不行!」
「屬下絕對不會再和郡主見面,王爺您盡可以放心。如兒無辜,別讓她因為此事而平白犧牲。」這次冷拓影一反常態,再次請求。
柳香凝緊咬下唇,悲痛的淚幾已奪眶。爹方纔的那些話,讓拓完全退回了自憐的殼中!爹要將她嫁給別人了,他卻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他就只顧得到如兒,卻完全不顧她嗎?
恭王爺沉吟了會兒,看看一臉堅決的冷拓影,再看看慌亂得手足無措的如兒,眉頭一擰,大手一揮。「好吧!那就這麼決定了,你立刻出發!」
「是。」冷拓影拱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他竟看也不看她一眼!看著他冷絕離去的背影,柳香凝再無法抑止地哽咽嘶喊:「拓!你當真就這麼棄我而去?你捨棄得了我,你能捨棄你的名字嗎?影子又怎能離開主人?你不能走!」淚水滂沱而下,模糊了她的視線。
為了她,他連命都可以捨棄,又何況是他的名字?冷拓影頓下腳步,揚起一抹笑,他已忘了多久不曾笑過,如今一笑,卻盈滿了苦澀。
「郡主,您多保重。」語畢,他毫不遲疑地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柳香凝怔愣原地,任淚水不住洶湧落下,卻恍若未覺,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不曾稍瞬。他真這麼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身邊……
從沒見柳香凝這樣哭過,乍見這一幕,恭王爺不由得愣住。難道……他做錯了?可……拓影根本就配不上她呀!
「香凝……」他擔慮地上前,想要安慰她,誰知道才跨出一步,柳香凝的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香凝!」他趕忙搶上前去接住柳香凝軟倒的身子,然後轉頭對如兒大吼:「你還站在這兒幹麼?快去叫大夫啊……」
耳邊的嘶吼聲彷彿好遠好遠……九年來的她,拓瞧見了多少?他又放進心裡多少?她從以前就一直反覆不斷地在問自己,如今得到了答案,他什麼也沒放進心裡,連一絲一毫都不曾……
眼前一黑,柳香凝完全沉入昏迷之中。
第七章
窗外下著雨,天幕是陰沉的,就如她的心情,不見一絲光明。
柳香凝坐在敞開的窗欞前,怔怔地看著接受雨水洗滌的園景,就連飄進的雨絲打濕了她的臉和發,她也恍若未覺,依然失神地望著窗外。
人怎能沒了影子?影子總是無聲無息地跟隨身後,讓人幾乎忘了他的存在,忘了他的重要,可,當一個人沒有了影子,也就不算是個人了。
然而她從不曾忘了他的存在啊!她不像別人不懂得珍惜,她甚至把他放在心裡最重要的角落,為何老天還要讓她嘗這分離之苦?!
柳香凝自虐似地狠咬下唇,然而心頭的傷痛卻無法發洩分毫。
「小姐……喝藥了……」如兒端著湯藥進房,看到這幅景象,不禁紅了眼眶。
打從冷護衛離去的那天起,小姐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琴也不練,完全不像以前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小姐了。
看著那個冒著熱氣的湯碗,柳香凝譏誚一笑。
上回寶兒前來興師問罪時,她被那些言語刺傷的模樣,全是為了逼出他的內心所假裝出來的,要他明白他會為她著急,會為她心疼,若不是為了如此,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言詞,從小就聽慣了更惡毒的,寶兒那些只能算是小巫罷了。
她有錯嗎?為了在大娘、二娘的逼迫下成長,她只能這麼做,用計適當地予以柔性的反擊,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