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在緊要時還記得要隔層外衣抱她,她的心情就高興不起來。她只知道他謹守男女之隔,沒想到竟守到這種程度!
也沒注意到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她開始留心時,他就已是完全地拒人於千里之外了。為什麼呢?以前他雖然總是冰冷著臉,但一舉一動間依然能夠察覺他對她的溫柔,不像現在,他好似將她當成一觸即亡的劇毒,連根小指頭也不敢碰上一碰。
柳香凝擰眉,纖手支著額角,徐徐撫著。難道他就要這樣沉默地守在她的身邊,直到終老嗎?一思及此,心中的煩躁更甚。
他又怎敢自稱拓影?影子是無時無刻跟隨在主人身旁的,而他,她隨意舉例都可舉出不下十個他不能守在身邊的理由,只要用過晚膳後,他就不會再踏進她的閨房,更遑論沐浴時能見到他的身影!避嫌避得還真緊,就連她爹都不擔心日夜守護的他會毀掉她的聲譽,他又窮操心些什麼?
「小姐,水不夠熱嗎?」見她皺眉,候於一旁服侍的如兒立刻傾身問道。
「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憶起還有別人在場,柳香凝恢復溫柔的微笑,掬起水往肩上淋去。突然,她眼中閃過一抹俏皮的神色,唇畔微微上揚。要避嫌是吧?就讓她看看在避嫌與盡忠職守間他要如何取得平衡吧!
「如兒,我有件事想麻煩你。」柳香凝轉頭對如兒說道。「我的琴琴弦好像有點鬆了,你能不能幫我拿給李伯,請他送到老師那兒調整一下?」
「現……現在?」如兒一臉錯愕,見柳香凝點頭,整張臉立刻垮了下來。「等如兒服侍您沐浴完再去好不好?」不是她偷懶不願意,實在是現在她根本走不開呀!這兒是南邊,她得先跑到北邊的琴室拿琴,再到東邊的馬房去找李伯,恭王府雖沒皇宮那麼大,可也是佔地驚人的,這一去至少也要半個時辰,要小姐這嬌弱的身體泡在水裡頭半個時辰,要是泡病了怎麼辦?
「太晚怕老師已經休息了。」看出她的顧慮,柳香凝微微一笑。「你放心去,剛才加了熱水,水溫夠的,要是不舒服我會先起來坐坐!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妥啊!
「快點去呀,否則我明天就沒琴可用了!」柳香凝催促。
小姐從小就每天練琴,從不間斷的,這習慣怎能被她毀了呢?如兒一驚,這罪過可大著呢!「那……小姐,你自己要留意點啊!我走了。」她交代了聲,匆匆離去,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
直至腳步聲完全消失,柳香凝才緩緩起身,將原先安穩置於一旁架上的肚兜拎起,藏到了架子後頭,然後又回到木桶中。
斂起得意的笑,柳香凝吸口氣,輕輕喊道:「拓——拓——」聲音不大,連在長廊上都幾不可聞,但如她所料,那抹原先不見蹤跡的黑影已迅速來到門前。
「什麼事?」冷拓影擰眉在門外低問。他知道她在裡頭沐浴,他得凝聚所有的集中力才能強迫自己不去想像那扇門後面的情景。她明知他在這時候都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又為何將他叫來?!
彷彿聽出他的不悅,裡頭的聲音怯生生地應道:「我的……我的……肚兜……不知道掉在哪兒了,可是如兒又不在……」肚兜兩字說得極其細微,若不是冷拓影因練武習出超乎常人的耳力,根本就不可能聽見。
她的意思是想叫他進去幫她找嗎?冷拓影瞪著那扇緊閉的門,眉擰得更緊。這時候如兒跑哪兒去了?「我去找如兒。」他冷冷應道,轉身就走。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啊!」一聲驚呼伴隨著物體翻落的聲音,然後就悄無聲息。
冷拓影連忙奔回門邊。「郡主?郡主!」又輕喚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他眉頭緊擰,最後只得出了下下策。「請恕屬下唐突。」而後推門走進。
才一進門,就看到披裹著一件單衣的她巧笑倩兮地坐在一旁的椅上盯著他瞧,冷拓影臉色一沉,立刻別過頭去。向來冷硬的臉上有些微的不悅,怒她用這種方式來測驗他的忠誠度,破壞自己清白。
「我還以為這時候你是卸下護衛的職責,不會理我呢!」柳香凝輕笑道,對冷拓影臉上的微怒視若無睹。
「既然郡主沒什麼事,屬下就先行告退。」他依然低著頭,拱手想退出房外,卻被她喊住。
「誰說沒事?我的腳扭傷了,肚兜也還沒找到呢!」柳香凝舉起右腳輕晃,單衣衣擺隨著這晃動敞開,露出一段修長白皙的小腿。
她的話更道出一件令人血脈賁張的事實——她單衣底下空無一物!冷拓影臉色更加緊繃,平板的語音透著強抑過的瘖啞。「屬下去找如兒來幫您找。」
「我腳扭傷了,就算你找來如兒也於事無補,而且我現在感覺好冷,等你找來如兒我可能已染上風寒了。」說著說著,柳香凝就輕輕打了個嗤。
她真扭傷了嗎?可他根本沒法子求證,總不能叫他觸碰她的腳一探真假吧?!冷拓影沉怒不語,良久,才開始在房間裡頭尋找起來。
看著他繃得僵直的背,柳香凝揚起一抹得逞的微笑,雪白的小腿輕晃,半點也看不出扭傷的模樣。
好不容易在架子後頭發現了那抹鵝黃色澤,冷拓影立刻伸手去取,然而突然竄過腦中的念頭卻讓他的手就這麼頓在半空中——這是肚兜,是包裡她身子的貼身衣物!
「你找到了!太好了!」見他遲疑,柳香凝故意喊道,不讓他有任何假裝沒找到東西的機會。
一咬牙,摒除腦中所有邪念,冷拓影將袖子拉長包住肚兜拿起,遞到柳香凝面前。「郡主。」他甚至不願將肚兜兩字再說一遍。
他何時變得如此奸詭了?居然想得出這個法子!柳香凝羽睫啊的,看著依然低頭的他,用著無辜的語調說道:「我不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