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沈智淵的涵養好,不管她言語再怎麼火爆衝撞也都一笑置之……天吶,想到她之前那些無禮的舉動,她就羞愧得直想一頭撞死!沈智淵的恢宏氣量反而更襯出她的氣度狹小。
「你很累了嗎?」一拉開車門,就看見她趴伏著,沈智淵坐進車內柔聲問道。「想想事情而已。」尹凱雅坐起身子,卻依然低著頭,沒有臉看向沈智淵。「那就好,可別讓別人說我虐待員工,將他們累得不成人形。」沈智淵戲譫道,輕緩地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前進。
尹凱雅只能回以苦笑,她怎麼會對這麼好的人有誤會呢?沉穩、內斂、溫柔、體恤下屬…她以前眼睛真給狗吃了不成?
「你先吃點東西墊底吧!」沈智淵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起方才下車買的東西遞給尹凱雅。
看著眼前熱氣蒸騰的關東煮,尹凱雅怔住了。他剛剛下車就是去買這些東西?「待會兒的會議可能會開到五、六點,我擔心你會餓過頭。」見她遲遲沒有接過,沈智淵自嘲地笑道:「對我有成見沒關係,但可別跟這些東西過不去。趕快拿去,我還要開車呢!」
尹凱雅乖順地接過,熱氣蒸得眼眶濕潤,不知為何,她只覺得心悸得想哭。「你怎麼知道我沒吃中餐?」良久,尹凱雅才開口低道。
「別告訴我你桌上的三明治是買來當點心吃的。」含笑看了她一眼,沈智淵搖頭。
「三明治是冷的,對空腹不好,下次如果錯過午餐時間就買點熱的。」尹凱雅咬著下唇,點點頭,拿起東西慢慢地吃著,關東煮的暖和咬在嘴裡,溫暖了身子,也溫暖了心。
「別光顧著和呂道誠見面,民生需求也是要注意。」沈智淵沒有發覺,在講這句話時,酸澀的語氣亦悄悄發酵著。「讓女朋友餓肚子不好啊!」
「呂道誠?」尹凱雅皺起眉頭。她和他多久沒見面了?自從她進了秘書室後,同樣為新工作而忙碌的呂道誠已很久沒來找她閒扯了,為何會突然提到他?「我沒有和他見面啊,我整個中午都在幫——」尹凱雅突然噤口,再說下去會牽連到朱也岑,即使她罪有應得,自己還是不能這麼做。
「別急著解釋,我不會怎麼樣的。」她的沉默,讓沈智淵以為是默認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尹凱雅堅定否認,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誤會。「我們只是同期進磊新比較談得來而已。」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聽到她的否認,一抹釋然的笑意爬上唇畔,沈智淵覺得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夕陽昏黃的光線斜斜射進沈家的窗台,沈彌坐在搖椅上,看著窗外泛著金光的樹梢出神。
「爸。」一聲輕喚將他從沉思中拉回,沈彌回頭,看見沈智淵在他身後站著。「你今天不用加班嗎?」沈彌巍顫地站起,見狀沈智淵急忙上前攙扶,頓失重量的搖椅激烈地前後擺動著。
「公司的事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可以不用那麼忙。」沈智淵將沈彌扶到客廳的沙發,倒了杯熱茶放在他面前。
方纔扶著父親時,父親的身子抖得厲害,像是無法使力似的,這不過數步的距離讓他走得艱辛蹣跚。這是他記憶中一向驕傲、背永遠挺得筆直的父親嗎?「我以為,我的生命過得再完美不過,所有的缺憾都被我驅逐在外,這一生,不可能會有遺恨。」沈彌虛弱地靠著椅背,緩緩低道。「卻沒想到,走到這個歲數,回頭望去,才發覺我一直以為的完美,卻是用我現在的後悔所構築而成。」
「爸……」這麼缺乏自信的父親,讓沈智淵覺得心懼。
沈彌伸手阻下他的話。
「要是我早幾年想開,你也不會離家那麼多年,關月也……」語音漸微,良久,沈彌才搖了搖頭。「我老了,老了,這一生也來不及從頭了。」
「爸,關月到底去哪了?」杳無音訊的關月讓他掛念,但父親一直以沈默來回應他的疑問。
「她,走進了我泯滅天良所設下的泥沼中。」沈彌沉痛地閉起眼,歲月刻蝕的痕跡在他臉上滿佈。「我累了,我要上樓休息了。」站起身,沈彌步履不穩地往樓梯走去。
知道父親不可能再多說,沈智淵默默地上前攙扶,留下橘黃的夕陽映照著這空蕩的客廳。
方纔,沈智淵走進辦公室,她看得出在他有禮的笑容下,隱隱透著疲憊。聽公司的小道消息說,這些天沈老頭的狀況不佳,血壓升高,住進了醫院,弄得沈智淵公司、醫院兩頭跑,而且,聽說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看了緊閉的總經理室一眼,尹凱雅抿了下唇,臉上的表情帶著擔憂。這種生活和心理壓力,他受得了嗎?沒有人可以為他分擔,他只能一個人咬牙苦撐,在他應付自如的假象之下,他真如外表般的堅強嗎?
「尹小姐,你在發什麼呆?這份表格趕著傳給『大翔』的。」朱也岑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桌上的文件,見尹凱雅停手,立刻不悅地催促。
「我有事找總經理談,不能幫你了,這份表格你自己做吧!」尹凱雅突然站起,走到朱也岑面前將原始資料遞還給她,然後轉身走向總經理室。
盯著眼前被退還的原始資料,朱也岑只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尹凱雅,你居然敢拒絕我?朱也岑泛著冷笑,眼神凌厲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
尹凱雅連敲了兩次門沒人回應,她遲疑了一下,輕輕旋開門把走進,才發覺坐於椅上的沈智淵正在閉目假寐。
「總經理。」她開口輕喚。
聽到聲響的沈智淵立刻睜開雙眼,失神的眼眸眨了幾下,才回復平常的鷹隼風采。
「什麼事?」沈智淵坐起身子,帶著溫和的笑。
這幾天的日夜不休,讓他幾乎熬不下去。他不僅要處理公司事務,晚上要到醫院看顧父親,還得撥出時間尋找關月。醫生說,父親已失去了生存意志,最好要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