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站起身,她的目光卻仍在姑娘的臉龐上打轉。
瞧她那雙清澈若湖的水眸,一眼便可看透眼底反映的思緒,月嫂對她的好感又更添了幾分。
人說眼睛可看出一個人的靈魂,而這孩子有雙純真無邪的漂亮眼睛,由此她更加堅信眼前的姑娘有顆純正善良的心。
「不要走!」不知從何而來的念頭,旭見感受到她身上如娘親般的溫暖氣息,竟不自覺想與她多說一點話。
「怎麼了?」綻開笑顏,月嫂的眉目慈祥和靄。
「如果您不忙,可以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嗎?」
或許是藥發揮了作用,她的頭已經不暈也不痛了,或許也就因為如此,她想多聽一些關於恩人的事。
這些日子來,除了夢魘、囈語外,還有張男性面龐總會不請自來衝入腦海,然後伴隨著那過分低沉的嗓音縈迴在耳邊,給她安定的力量。
一得知救她的人便是大家口中的將軍,她更加好奇了。
他會不會瞭解自己多一點?他會不會幫她找回那些失去的記憶?
究竟她是怎麼受傷的呢?
太多太多的疑問增添了旭見想見他的渴望。
「傻丫頭,這麼快就怕悶了,魯大夫都已經說了,你身上還有傷,沒有十天半個月你是別想下床走動了。」以為姑娘耐不住煩悶,月嫂不禁取笑地開口。
微微牽動唇角,她沒否認,卻鼓足了勇氣問:「那……我幾時可以見到將軍呢?」
「呵!這事可沒個准,那孩子領國家奉餉,鎮守邊境可是克盡職守,咱們能盼得他一年回來個三、四趟已叫人驚奇!」月嫂揚起眉,外表看來豁達,心底卻難免有些捨不得。
「原來,他是不回家的……」一聽到這答案,她竟感到有些失落。
「或許為了你,他會回來也不一定。」目光落在姑娘臉上,月嫂對她投以一抹瞭然的笑容。
孰料旭見卻是不明就裡地眨了眨眼。「為什麼?」
「這月嫂也沒法給你答案,搞不好你是他帶回來的媳婦也說不定!」
話一說完,旭見隨即爆出羞赧的緋紅,一雙眼竟因這句話失了焦距,瞬間她根本不知自己的眼睛該往哪瞧。
瞅著她害羞的模樣,月嫂心底踏實了許多。
說不准……說不准這美麗的小姑娘就是他帶回來的媳婦啊!
掩不住的心花怒放,月嫂明白地握住她的小手道:「若你能當咱們家的媳婦也挺不錯的,除了出入戰場較危險外,沉兒可是讓你挑不出半分毛病、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啊!」
「月嫂……」
「好啦!你歇著,待會平春會替你送粥過來,我先替你去打點幾套衣服,別下床知道嗎?」
「我知道了,謝謝您。」
她微微牽動唇角,那笑容為她更添幾分惹人疼惜的羸弱氣質,月嫂愈瞧愈滿意,噙著笑容出了門。
微微歎了口氣,她望著窗外早發的梅蕊,竟不自覺茫然了。
雖是初春時分,但一練完兵,那渾身的汗水已輕而易舉濡濕了項雪沉身上的衣衫。
在九鎮將軍中他之所以會被皇帝器重,乃因他強調紀律與武藝並重。
一來是因他以身作則的行為足以表率,二來他認為士兵在作戰時若可以發揮平日所學,在戰場上除了自保外亦可殺敵,繼而立功。
項大將軍縱橫沙場的威名便是因此建立的。
只是無奈朝政腐敗、外敵又不斷,總給他一種沉重無比的無力感。
近來他更時有想離開軍隊,甚至撒手不管的想法。
細想自他十八歲接任以來,已有整整十年的光景是在沙場上度過的。
那殺戮讓他不厭倦也難啊!
脫去上衣,他徐步走回主帥營帳內,卻被繫在腰際的玲瓏小劍給分去了心思。
是「旭情劍」,聽那鑄劍師傅說是「碔釋」的餘燼所鑄成,因為費時九日,所以稱它做「旭情劍」。
又因兩劍皆是短時間所鑄出的劍,因此於雙劍鞘口處可相嵌合為一劍,互補其不足。
「碔釋」與「旭情劍」是一對。
當他細看著那造型精巧的青銅短劍,腦海不禁浮上一張美麗細緻的臉龐,一顆心竟不自覺地微微發熱。
自回營至今已十多天了,不知道那姑娘熬過難關、醒了沒?
倘若醒了,會不會如魯大夫所說,發生失憶的現象?
又或者她已痊癒,離開了呢?
千百萬個猜想揣測在腦海中翻掠,還來不及理出頭緒,理智已率先制止了他滿腦子的妄想。
不知怎地,留在腦海的竟是那日她伏在自己身上狂吐的狼狽模樣。
當她柔弱無骨的嬌軟身軀伏在自己身上時,心口那突然的悸動足已教他心慌意亂。
他無奈歎了口氣,為自己心頭浮上的莫名思緒感到煩悶。
這是他第一次為一個姑娘牽腸掛肚……
想再見她一面啊!
瞅著自己映在木盆中微赧的臉孔,項雪沉尷尬地撥去那倒影。
項大將軍,你在想些什麼?該以軍事為重啊!
對一個初識的姑娘產生如此綺思是好?是壞?
他已無法斷定,只是心底有一抹細微卻不容忽視的情感騷動不已,久久無法平復。
第三章
風挾著微凜的寒意,吹得人忍不住哆嗦,唯有廂房外的新梅不畏寒意地綻放出屬於它的美麗。
打量著自己在銅鏡中的模樣,旭見這才滿意地走出門,往大伙聚集的地方走去。
「嘿!雨姑娘,你真早。」繞過前庭,正在門口掃雪的家丁平順抬起頭對她打招呼。
俏皮地吐了吐舌,她輕喃:「被窩太暖和了,險些起不來呢!」
「和平順一樣,哈!」不知是因為天冷還是害羞,平順那張稚氣的臉竟帶著幾分宛若新梅般的緋紅。
揚起瑰色紅唇,旭見輕掩而笑,腳步則不自覺緩了下來。「要不要我幫忙?」
她話一出口,平順驚訝不已地連忙揮著手。「不成!不成,這粗活是我們的工作,你是客人,哪能讓你做這事呢!」
就算他向天皇老爺借膽也不敢讓雨姑娘做這雜事,雖然將軍一直沒再回府也從未言明,但在將軍府中的人幾乎都把她當成未來主母般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