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懲罰,也該由她承當,弈是無辜的啊!
是的,只要她活著,弈就不能死,如果他在今天死去,她也絕不會一個人在世上偷生!
她雙手抱緊展弈,哭了一陣,又懇求地望向母親的墓碑。
「娘,妳能給我一點救弈的啟示嗎?」
如果連娘親——水月國曾經的守護聖女,都無法幫助她,那她除了追隨弈同赴黃泉外,真的無路可走了。
就在她身後不遠處,樂飛霞興致盎然地站在那裡已有好一陣子了,聽到她對母親的哀求後,鼻子裡頓時哼出不以為然的聲音。
「求妳娘,還不如求我呢!」
怔愣中,樂舒晴終於看見了自己的姨娘。
「好甥女,妳可真死心眼,妳娘能幫妳什麼,我才是現任水月國聖女!」她說著,並得意地瞅了眼墓碑。
樂舒晴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她不會向侮辱母親的人搖尾乞憐,她寧可和母親、和展弈在黃泉相眾,也不願跟眼前的女子多說一句話。
「喂,咱們好歹是一家人,妳怎麼可以對姨娘冷淡成這樣?」
樂飛霞原本還想讓她哭著求自己,可見她不理不睬,耐不住性子往前幾步,裝模作樣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展弈。
「不錯,好俊的男人,怪不得妳會為他失魂落魄成這樣!要是早個二十年,姨娘肯定也會做一樣的事!」
樂舒晴的目光頓時戒備起來。「我為弈做的事,妳怎麼知道?」
「是了,瞧我這記性。」樂飛霞拍拍額頭,故意一臉恍然地笑起來。「那天娟兒刺傷他後,怎麼都弄不斷他的氣,姨娘就知道是妳在背後搗鬼。」
見樂舒晴無比震驚地瞪大眼睛,她嘴角笑容更甜。「嘻嘻,不是姨娘說妳,像妳這樣賣弄法術、逆天行事可不好,會遭天譴的喔!」
樂舒晴渾身顫抖,猛一下站起來。「弈……是被妳害死的?!」
「別瞎說,他武功那麼好,姨娘怎麼害得死他?姨娘不過是靈機一動,從族裡找了個像妳的女孩,讓她穿上盔甲,跑去刺他一刀罷了。」樂飛霞邊說著,邊掩唇輕笑。「他也真有趣,見到娟兒,手腳都不會動了,乖乖讓她刺了不算,還想告訴她他愛她。哈哈!這麼癡心的男人,姨娘倒是頭一次見,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水月國不知會被他攪成什麼樣!」
「不!」樂舒晴慘叫一聲,眼前的女子真是她姨娘嗎?明明美若天仙,為什麼卻心如蛇蠍?
將她的痛不欲生看在眼裡,樂飛霞情緒高漲。
「算了,算了,要不是為了妳爹的霸業,姨娘哪忍心下這樣的手?妳千萬別怨姨娘……」她假惺惺歎了口氣,嗲聲嗲氣又道:「姨娘這不是來給妳賠不是了,且特意跑來教妳救醒他的法子。」
瞥了眼極度震驚的樂舒晴,她湊到她耳旁輕聲道:「說穿了,法子很簡單,就看妳捨不捨得!只要存著神形俱滅、永世不得超生之心、念三遍『往生咒』,妳就能將自己的命渡給他!」
說完,她掩唇一笑,轉身要走,又回頭,無限同情地看著她。
「妳要是捨不得,姨娘也能理解,人之常情,姨娘絕不會笑話妳半個字。」
這次,她終於滿意了,面帶微笑往山下走。
小丫頭,別怨姨狠心,誰叫妳娘從小就愛搶姨娘的東西——法術搶、靈力搶、風頭搶、連最喜歡的男人,她也搶!
如果不讓妳挫骨揚灰,姨娘積累多年的怨恨,怎能消除?!
樂飛霞的身影在山道拐角消失,樂舒晴跌坐在草地上,將手指伸入口中,狠狠地咬。
神形俱滅!
什麼法子如此惡毒,讓她連轉世重生與弈在一起的機會都不給?
是了,她明白了,姨娘恨她們母女,能讓她痛苦,就是她最快意的事!
樂舒晴流著眼淚,直到天色將暗,展弈的臉龐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時,才恍然回神。
再不救人就遲了!
她知道時間緊迫,卻捨不得和弈永不再見,她傷心地撲到展弈身上,想抱住他放聲大哭,卻驚恐地發現,他的身體已開始僵硬!
不!對她來說,還有什麼事能比讓弈為她而死,更令她傷痛欲絕?
沒有絲毫遲疑,她盤腿坐起,平心靜氣念起了「往生咒」……
念到第三遍的時候,展弈終於轉醒。
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面前哭得肝腸寸斷的樂舒晴,心中充滿困惑。
他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月光下的一切是如此清晰!
她的黑髮泛著絲緞般柔順的光澤;她的眼,彷彿天上最亮的星子;她的臉蛋,因掛滿淚珠而更顯清麗動人。
樂舒晴悲喜交集地看著展弈,她的腿已幻為虛無,再下去,不僅整個身子會消失,只怕連一根頭髮都不會剩下,將來弈若有心想她,恐怕也難找到她存在的半點痕跡。
身子在空中緩緩飄起,她知道自己該走了,只能無助地睜大眼睛,看一眼弈,再多看一眼弈……
晴的樣子好奇怪!
如果不是展弈認為自己靈魂出竅,肯定會不顧一切問個究竟。
他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個不小心,驚跑了這個宛若精靈的她。
所以,他只是張開嘴,輕輕地說出心底早就想告訴她的話!
「晴,別哭了,我喜歡看妳笑,那一劍,我不在乎,真的,只要妳喜歡,我什麼都不在乎……」
看著他執著深情的眼睛,樂舒晴拚命搖頭,淚如雨下。
「弈,刺你的那個人不是我,是我娘族裡一個像我的女孩,是我姨娘為了害你而設下的圈套……」
聽見他朝思暮想的聲音如此清晰,展弈不覺笑了。
「我是在陰間吧?能在這裡看到妳,至少老天待我不薄……」
樂舒晴心酸地幾乎窒息。「不!你沒有死!更沒在陰間,你還活著啊……」她聲音一頓,直直看向他。「弈,你一定要活著,好好活著!」
展弈終於發現樂舒晴懸在半空中的身體愈來愈淡,淡到最後只剩一個幻影,而他體內卻愈來愈熱,熱得彷彿要爆掉,心中驀地騰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