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蝦米碗糕,我聽攏無啦!」婦人不耐地問兒子:「阿明,你告訴媽媽,你到底有沒有去看敏慧衣服?」
「沒……沒有!」男子語氣模糊不清,撇得倒是乾淨利落。
「他說沒有,你聽見了沒?」婦人指著他的鼻子說。「我告訴你,敏慧是我兒子的小學同學,如果你再亂嚼舌根的話,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等等,你告訴我,敏慧是誰?」駱同森阻止她說下去。
「敏慧就是敏慧啊!」婦人啐道。「你連這裡住什麼人都不知道,還敢說我兒子胡作非為,你臉皮實在真厚耶!」
「你敢說真的沒有嗎?」駱同森火大地問阿明,衝著一句「臉皮厚」,不管「敏慧」是不是米蕊綻,他都決心計較到底了。
阿明心虛地低下頭,半晌不發一言。
「這位太太,如果他沒有,他為何不敢抬頭、不敢承認?」
「他沒有承認!」婦人尖銳叫道。「看同學犯法,那你講話是不是也犯法?你真這麼愛說,等我兒子真犯了法再來說!」
「如果他真的犯了法呢?你如何承擔、彌補?既然身為合法公民,就得知法守法,沒有人能例外。」
「例不例外是我家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婦人丟下一句,拉著兒子轉身離去。
駱同森氣結地追過去說:「我告訴你,你最好約束自己的兒子,否則下回再給我遇上,我就把他逮到警局去!不信你等著瞧!」
「我不是住在你的管區,你不要囂張過頭!我告訴你,當警察沒有什麼好囂張的。」婦人回頭和他吵。
「沒有我們這麼『囂張』,你能平安地站在這裡?」駱同森恨恨地指著她說。「我告訴你,不管你住哪裡,只要你兒子在我的管區犯案,我就一定追究!」
「我要去投訴你,告你濫用職權、栽贓誣陷!」婦人忿怒地叫著。
「我的名字叫駱同森。」他指著自己鼻子告訴她。「如果你記不住的話,找刑事組長就行,千萬別跑錯地方、告錯人!」
「好,給我記住,我們走著瞧!」婦人拉著兒子快步往後山而去。
望著漸行漸遠的母子倆,駱同森撥電話回局裡。
「小李,我是組長,現在我在楓林村十五號,有個男子叫阿明,差不多一百七十左右,你們曾經看到過嗎?」
「喔,他是米小姐的小學同學,經常跑到那裡去。我們曾經勸導過他,但他還是常去……不過,我們巡邏車一去,他會立刻走開。」
「『敏慧』是不是米小姐?」駱同森想到就問。
「是啊!」那頭傳來笑聲。「敏慧是她的小名,這裡的人都這樣叫她。」
「你們曾跟他的家人溝通過嗎?」
「小林曾經跟他母親說過一次,但被凶了一頓,那女人很不好伺候的。」
「好,沒事了。」駱同森掛了電話。
那婦人的不可理喻顯然到了有口皆碑的地步。不過,他還是那句老話,只要阿明敢再上門窺探,他絕對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先生,你要找敏慧嗎?」有聲音傳來。
駱同森詫異地回頭,看見一個矮胖婦人掛著拘謹的笑容朝這裡走來。
「你好,我是今天剛調來的刑事組長,請多多指教。」初來乍到,駱同森自我介紹著,然後指著她來那個方向問:「你住那裡?」
那是一棟距離這裡約兩百公尺遠、隱在果園間的兩層樓房,新穎、美觀,不過,和方家舊宅相比,還是少了些傳統、磅礡的氣勢。
「是啊!我就住那裡。」婦人的笑容親切起來。「我丈夫叫方明環,大家都叫我明環嬸,你也可以叫我明環嬸。」
「明環嬸。」駱同森從善如流地喚。「住這裡的是你什麼人?」
「我侄女。敏慧她爸爸和我丈夫是堂兄弟,但是他們搬到台北好久了,我侄女是回來這裡教書的。」明環嬸望一眼他手指的方向說。
「你認不認識一個瘦瘦、中等身材,名字叫阿明的男人?」駱同森又指著被窺伺的房間問。「我剛剛看見他從屋後曬衣場出來,然後趴在那裡張望。」
「阿明喔!他就住在後山,經常來看敏慧,我撞見好多次了……」
明環嬸和局裡同仁的說法不約而同,連無奈都如出一轍。
「一個男人站在窗外探頭探腦地看,很沒規矩的。可是,我跟阿霞講,反而被罵多事、造謠呢!」明環嬸皺眉說。
「這不是造謠。左鄰右舍本來就該守望相助、互相幫忙。」駱同森安撫她說。「你不要擔心太多,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就到警局報案,讓公權力介入。只要警察多上門幾次,阿霞就算再想囂張、跋扈,也會想辦法忍耐的。」
「好。不過,我去你要請我吃便當、坐沙發喔!」明環嬸莞爾地說。
「那是一定的。」駱同森笑著,一屁股在門前矮階上坐下來。
「警察先生,你要等敏慧喔?」明環嬸好奇地問。
「是啦!四點半了,她可能快下班了。」駱同森瞥了眼表說。「這種事叫當事人預防,才能真正對症下藥。我打算把阿明的事跟她說了以後再走。」
「你真是好警察耶!」明環嬸讚歎地說。
「哪裡,這是我該做的。」駱同森客氣說。
「像你這樣用心的警察真的不多耶!」明環嬸打量著俊帥英挺的他,又忍不住問:「看你一副將相之才,怎會來調到這鄉下地方呢?」
「將相之才」聽起來還不錯,但駱同森不想重提「輝煌」的過去,於是避重就輕地說:「陞官呀!基層警員升任當組長,就得從偏遠地方先幹起。」
「很好,先苦後甘,年輕人肯做就會有前途。」明環嬸認同地說。
前途?小鎮無大事,駱同森相信自己很快就會閒到「捉虱母相咬」了,而一向引以為傲的槍法,在疏於練習的情況下,以後可能連只大象都打不到了。
「你侄女在都市裡發展應該比較大,為何要回來住這鄉下?這房子這麼舊,一個女孩子怎麼住呢!」駱同森轉了話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