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有在報紙上看到我啦?」若蜜很高興,阿嬤真是太好了,即使她已經離開山上了,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關心她。
「她看到照片,我沒把裡面寫的東西跟她講。」他說話的時候,抽空白了若蜜一眼。「她還說,如果你在都市人這裡住不習慣的話,她要你回去山上,我們會照顧你的。」
「我在這邊很好哇!」若蜜不知道小化子為什麼生氣。「小化子,你怎麼了?你看到我不高興嗎?我看到你很高興耶!」
小化子臉紅了紅,眼睛不自在的猛眨了幾下,但還是不願看向著蜜。「真……真的嗎?」他雖然氣,但還是得確定一下。
「當然是真的呀!我剛離開山上的時候,常常都會想你們想到吃不下、睡不著,然後也變得不愛講話了。」她自憐的說。當然現在不會了啦!
「是嗎?」小經子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然後又狠狠的拉下。「我就知道,都市人吃的東西都是一些不營養的東西,難怪你會變那麼瘦。」他眉間打了十個結,舉起手,將手中的飯團遞給她,當然,眼下也肯直視她了。「吶,拿去吃。」
皮波淘氣的要搶袋子,卻被虎視眈眈的快樂、自由一吠,又連忙縮回若蜜身後。
若蜜欣喜的接過,「小化子,我們去那邊吃吧。」她指指宅子旁的那棵老榕樹。「這裡的樹好少,最大的就是那棵老榕樹了,我剛到這兒來的時候,常爬到上頭去看著遠方,想著你們在做什麼呢!」
「你要是想念山上的話,你隨時都可以回來,我們家又不差多你一個人吃飯。」小化子悶悶的說。當初也就堅決反對若蜜來都市,現在好了吧,人瘦得像竹竿,連皮膚都蒼白了許多,這樣下去怎麼健康得起來?向家人是在做什麼?現在居然還讓那混帳報紙將若蜜寫成那樣,真是氣死他了!
「其實我在這裡很好的,向伯伯他們,還有向家的哥哥姊姊都很照顧我。」
小化子想在她誠摯的臉上找些受難的蛛絲馬跡,卻敏銳的感應到一股銳利的目光。
「那是誰?」他瞇起眼,瞧著靠在宅子門前的那名男子。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若蜜溫柔的笑了起來,「他是恆哥,我們剛從醫院回來。走,我幫你介紹。」她拉起他的手就跑,直到跑到向柏恆面前才停下,若蜜臉上的笑始終沒減少過。
「恆哥,這是我在山上最要好的朋友,山地名字『烏化』,不過我都叫他小化子。小化子,這是恆哥,這幾天都是他在照顧我,他是個好人喔!」她最後一句說得很得意。
「在我肩上的這位小朋友是皮波,是爬樹、采山菜、摘果子和抓人頭髮的高手。」她又笑說。「皮波來!跟恆哥打個招呼。」
皮波只吱吱叫了兩聲就帶過,舉止之間明白的表現出對同為雄性的向柏恆的不感興趣。同理可證,向柏自然對這高傲的小猴子也沒興致,他只對小化了點點頭,並友善的伸出手。
小化子始終都以帶著敵意的目光瞪著向柏恆看,然後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並暗中施力。這小子雖然高大,可身子骨看起來就是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先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若蜜後頭還有自己這個實力堅強的靠山。
可惜,小化子失算了。向柏恆一感覺到自己手中不斷增強的力度,僅是一揚眉,便奉陪的與他較起勁來了。小化子顯然沒料到,但卻又不肯認輸,只好一直死撐著,直到額際冒了小汗珠。
而若蜜早已不知在何時就已將包裹著飯團的荷葉打了開來,並拿出一個香氣四溢的飯團。
「恆哥,這個飯團給你。是小化子的阿嬤做的,裡頭包的餡兒很香,是外面吃不到的,很好吃喔!吶,拿去。」她將飯團放到他「被」鬆開的手中。
「小化子,我們來比賽,看誰先跑到那邊,先爬上樹的人就贏!」她呼呼笑著,一邊說一邊跑,等話嚷完,她早已跑了一段距離了。奔放的腳步震落了她固定在發上的小樹枝,小樹枝一掉落,長如黑瀑的秀髮立刻一瀉而下。她沒有因此而停步,自在的任由髮絲在身後蕩著。
向柏恆和小化子都看得入迷了。小化子彷彿意識到向柏恆正在跟他做同樣的事,立刻撇過頭去,丟給他一個警告意味濃厚的一眼後,拔起腿就跑,在若蜜正要爬上大樹前追上了她,結果當然是他光榮的得到了第一名。
看著他們,再看看手上那已經變涼了的飯團,向柏恆聳聳肩,邊咬著飯團邊走進屋子裡頭。他不想且也沒有理由打擾若蜜跟她那位好久不見的好朋友。
最重要的是——他不會爬樹。
☆
「小化子,我不喜歡你這樣。」一在樹上坐穩,若蜜就不開心的說。
「我怎麼了?」小化子裝傻。
「你當然知道你怎麼了,你以為你故意用力跟恆哥握手找他的麻煩,我不知道嗎?」她說,打開荷葉,遞了一個飯團給小化子,一個放在粗壯的樹幹上,讓皮波慢慢吃,然後自己拿起一個。
「我看他不順眼。」小化子任性的說,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飯團。
「為什麼呢?恆哥是個好人,我很喜歡他。」若蜜說。
小化子嘴裡還在咀嚼的飯粒像是一顆顆都變成了小石粒,讓他難以下嚥。「他不是個好人!」他生氣的叫。「都是他害你上報的!你知道那些報紙把你寫得有多難聽嗎?」
「你那麼生氣幹麼?」她仍不覺得報紙上的那些報導有什麼好生氣的。「別人的修養不夠不關我們的事,你相信報上寫的那些嗎?」她反問。
「我當然不信,但……」
「那就好啦!我們不要討論這件事了。阿嬤的身體好嗎?我好想她。」阿嬤的飯團又讓她想起故鄉的美。
「她很好。」小化子答,繃著一張臉。
若密笑了笑,「那就好,『道由白雲盡,春與青溪長。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閒門向山路,深柳讀書堂。幽映每白日,清輝照衣裳。」她吟道,恬然的看著小化子。「你還記不記得這首詩?劉脊虛的『厥題』,我常在想,他也許去過我們住的山上,所以才有那種靈感,寫出這樣貼切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