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小小縣令大將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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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還好還好,沒有全部弄濕。」我慶幸,把信紙攏入袖中。

  「……」抬眼看應劭,他嘴唇動了動,原來悱紅的面色死灰,左手還僵在那裡,保持著遞信的姿勢,手中已然空空。

  「……」我低頭,腳畔不知何時掉了三封信,每封都鼓鼓的,似是夾了許多張信紙,水浸濕了,信的邊緣漾起深棕色來。

  「……」我連忙再低下身去撿,「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剛才沒接好……」手還未觸到地上的信封,一隻腳就踏了上去,正好踩在那封信上。

  我訝異地抬頭。

  應劭面色慘白,彎下身,慢慢地拾起他自己的三個信封,慢慢地拿起來,直起腰,用手輕輕撫去信封表面的髒污,揣進懷裡。

  「這……」我一時無措,「將軍,下官一時大意……」

  身影從我身邊擦過。

  離去。

  我愣愣地站著,傘落在一旁。

  雨一下子打濕了我的衣衫。

  那身著藍緞的箭袍的身影就這樣子在眼前遠離。

  「小福……」我慢慢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來,沒有回頭,喚道,「去再拿一把傘來,給應將軍送去。」

  身後的人一動不動。

  「小福?」

  「老爺,到了今日,小福我不得不斗膽說一句,」小福道,「若是老爺還對墨師傅存了舊情,就不要給應將軍送傘了。狠心一點,省得傷了別人。」

  「……」我啞然片刻,忽地暴吼起來,「叫你給客人送傘,你聽到沒有!嘰嘰咕咕的說這麼多幹什麼?!」

  一時風起雨驟,碎雨入了眼,迷了視線。

  心頭千絲萬緒翻湧,不知何味,這般的難受。

  ****

  雯雲樓。京師裡比較高格調的酒樓。一樓寬敞華麗的大堂內,充溢著酒香和冬日寒梅的芳香。文人墨客,十幾個人或坐或立,轉著正中的一張鑲了汗白色大理石的紫檀雕花圓桌,或飲酒作樂,或即興賦詩。整個樓內被暖妒熏得令人昏昏欲醉。店家小二十二三歲,長得煞是眉清目秀,著一身乾淨的衣服,慇勤地招呼著客人。門推開。進來一位少年。衣飾樸素,年約二十左右,收了灰布傘,靜靜地站在門旁。

  店小二連忙上上招呼,「客倌,您來了,吃飯還是住店?」

  「……」來人環視了一下大堂,略微地蹙了一下眉,「找人。」聲音淡淡,但是喉音溫潤,聽來卻別有一番味道。「今日二樓上房,可有叫墨樵的人住進來?」

  「有有有,」小二連忙應道,「客倌,您貴姓?」

  幾個在大堂中飲酒作樂的人回過頭來望向這邊。

  「姓李。」少年淡然道。

  「那就對了。」小二道,領路,「客倌您隨我來,樓上的這位先生等了您好長時間了。」

  少年嗯了一聲,偶然間抬起頭來,那幾個望向這邊的文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氣,一時愣在那裡。好一個風流倜儻的人物!雖是灰衣素帽,破氈披風裹身,但看此人細眉長目,皎如玉樹臨風,真有飄飄欲仙之概。這等風華,著實令人驚歎。

  等了一會兒,沒見小二帶路,少年略微地蹙了一下眉,「嗯?」

  小二愣了一愣,如恍然初醒,連連點頭,「是,是,客倌這邊請。」舉腳上樓,一腳踏空,跌個踉蹌,眼見著就要撞上牆,被少年扶住,小二一時手忙腳亂,「對,對不起,客倌。」

  少年只淡淡笑著。

  真正是一個溫和的好脾氣啊。小二心裡讚歎道,想起二樓等在那裡的人,那般的人,也唯有眼前的這位公子,才可匹配得上。

  呸,呸,呸,他在想些什麼,兩個大男人的,講什麼匹配不匹配的。

  一邊心裡胡亂想著,一邊把人帶到二樓房門口。「客倌,您要找的人就在此房內。」回過頭來,卻見方纔的少年落在身後,離自己尚且有幾步之遙。

  「啊?」少年抬起頭來,眉宇微蹙,洗得略白的灰帽下一雙眸子清如水,似是泛著淡淡的憂愁情緒。

  「……」一時望見這般風情,小二立時手足無措,呆愣在那邊。

  「你先下去吧。」少年停了下來,手撫著雕花扶梯。

  「是,是。」本該十分機靈的小二連連應道,舉腳抬腿,「瞪瞪——」再次踏空,滾下樓梯。

  揉著屁股起身,此番那個少年並沒有來扶他,小二不由心中悻悻,抬頭看時,卻看到他還站在那級階梯之上,手輕微地在雕花扶梯上撫動,似乎是在勾畫著那扶梯上花樣,卻又更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真是的,人長得好,連手指都那麼的纖長。」咕嚕嚥下一口唾沫,小二咕噥著走下剩餘的樓梯。看到大堂之內剛才還覺得個個儒雅風貌的文人墨客,一時不由咋舌,「怎麼一個個都變得這般粗鄙了……」咕噥著,他起勁地擦拭著櫃檯,方才在大堂之中回過頭來望向櫃檯這邊的幾個人之中,有一個人走過來,輕敲櫃檯,「剛才來的是什麼人?」

  ****

  迴廊三寸地,一寸相思一寸灰,多少愁悵在心頭。

  雕鏤著蘭花的扶梯,是昨日所熟識的。離自己似乎是近在眼前的房間,也是昨日所熟識的。房門上畫著的一副「江州百美」圖,那些衣飾流紋,那些琴瑟絲竹,那些輕吟淺笑,那些山水輕雲,無一不是他所熟識。

  但是,為何卻覺得是這般的遙遠?

  腿如綁了沙袋,沉重無比,這樣子一步一步地踏上去,一聲一聲的腳步聲,似是踏到了自己的心裡。

  一階上去,心中牽腸掛肚。

  二階上去,心中愁腸百轉。

  三階上去,心中柔腸寸斷。

  門近在眼前,竟只是虛掩著,輕歎一口氣,打開門進去。手微抖。

  「斐兒嗎?」無計思量,心中如此的空虛,一時間被這如天籟般的聲音填滿了,思念如潮,一時漲得滿滿的,漲得心似乎都有點痛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俊秀的人兒從後殿走出。一襲銀白長衣,儒雅瘦削,眉峰微蹙,為什麼?為什麼與我見一面竟是以如此愁容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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