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有?跟我們去玩就是有這種好康的啦。」爸爸說話了。
是嗎?跟爸爸出去玩,就會變有錢人家的小孩喔?
「你們幾個以後就可以一齊玩洋娃娃,不要弄壞哦,很貴用。」可能是清醒了,面對昂貴的玩具,胸口不免一陣陣痛苦地抽搐,干扁的荷包這時才感受到失血的嚴重性。
「那個洋娃娃的塑膠套別拿起來哦,會髒掉。」想到這幾個女兒的粗色白行止,不免對這昂貴玩具的壽命感到憂心沖沖。對!套子不要拿掉,那就玩不壞、玩不髒了。
啊?隔著塑膠套玩喔?那有什麼意思?
「那個呀,也別一直拿起來又放下,這樣它的眼睛就不會貶壞掉。」對對對,還有眼睛!就因為會眨眼的關係,所以貴了其他娃娃好多錢,壞掉就沒價值了!這也要注意。
啥米?動一下也不行?那怎麼玩呀?
我們高揚的玩興在爸爸的交代之下逐漸磨成飛灰,人見人愛的洋娃娃當下成了燙手山芋……呃,要說是尊貴的菩薩也行,橫豎是動不得還得膜拜。
退退退,大伙退避三舍,開始不那麼羨慕老四了。
「對了,你們不是有在唱那個什麼妹妹背著洋娃娃嗎?以後你們就可以一邊背一邊唱。」似乎認為自己出了一個絕妙好主意,說著還很嚮往地笑起來。
好可怕的畫面!我們想都不敢想!
於是,有一個比較小人的人,斗膽建言道:
「老四是最小的妹妹,我們會叫她背洋娃娃出去玩,還一邊玩一邊唱喔。」
個人造業個人擔,我們的眼光是這麼告訴老四的。
獨一無一的筆筒
不可否認您是一個即知即行的行動派人物,
但是那種超乎現實的浪漫憧憬與期待,老是教您在等不到成果浮現時就興致大失,
認為那些東西辜負您的期待與努力,於是您就改造又改造,
最後,不玩啦,甩一邊去。
其實喔,甚至……這樣……也不錯啦……您的虎頭蛇尾總會創造出另一種別緻的靈感。
就好像……某句俗諺:種瓠仔生菜瓜……其中,咳!有異曲同工之妙哦!
原本以為事情就此落幕,誰知道居然還沒完結篇……
來粗略算一下我家爸爸比較經典的興趣吧!
他鍾情木雕石雕藝術,喜歡種花弄草、養養鳥;對一些貴金屬或世界級的名牌也有其偏愛,但因財力有限的關係,無法弄出一番輝煌門面。不過只要能讓人家覺得他很風雅,那也就夠他滿足,夠他走路有風嘍。
有一陣子非常流行養盆栽榕樹,聽說有比賽,聽說種得好的榕樹身價上萬元以上,簡直是一本萬利又風雅的美事。我家爸爸怎麼禁得起這種誘惑呢?當下聽從園藝店老闆的建議,搬了七八盆榕樹回家不說,又聽說牡丹花即是富貴的表徵,不囉嗦,也打包一盆回家擺著。
爸爸沉迷於榕樹盆栽那一陣子時,可說是一日看三回還不夠、噓寒問暖也不足;那水呀,早也澆、晚也澆,像灌蟋蟀似的。我們不免懷疑起那些盆栽之所以總是活不久,生性脆弱只是借口,被「滅頂」才是真相。
由於那盆牡丹是擺在客廳小茶几上的,所以我們看到它的機會最多,對於它的興衰史,我們都是見證人。那就以它作範例吧!
搬回來的第一天,牡丹盆栽理所當然地長了兩朵花,每一片葉子都健康豐潤,看起來相當地賞心悅目。爸媽免不了有一番爭執,就是浪費錢之類的嘀咕。不過大體上來說,我們仍是快樂的,畢竟家裡第一次養綠色植物,稀奇呀。
「你們去天後宮或文武廟看看,隨便一盆養得丑不拉嘰的樹頭都要價上萬塊錢,我這些盆栽明年拿去比賽,一定會是冠軍啦!到最後人家就會出好幾萬跟我買,我們就可以賺很多錢,眼光要放遠啦,知道嗎?」
真的喔?好幾萬?不會吧。
我們是看過那些擺在天後空中庭的那些盆栽啦,對美醜的評定上來說,我們一點意見也沒有,有意見的是:隨便你漫天開價自抬身價,但是,誰買呢?市場在哪裡?從來也沒見過誰真的花好幾萬去買它們。
為了在明年比賽裡能吸引評審、買家的眼光,務必先給他取個轟動萬教的名頭,所以我家爸爸開始對盆栽發揮無違弗屆的想像力。扯著我們當聽眾道:
「你們看,我們要把這盆叫做什頭龍?雙頭龍?還是龍鳳呈祥?」這盆牡丹從樹根處分生成兩邊,兩處枝頭各長一朵花。
「這個樹枝表面長得凹凹凸凸的,凹的地方可以插一枝筆哦,當筆筒來用也可以耶!」努力看、用力看,其中一個小孩說著他的大發現。
「什麼筆筒?亂說!」爸爸覺得他的審美觀被侮辱了!「它的枝幹長成這樣才會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呀!太光滑的樹枝不好看啦,像這種的,以後才有機會讓人家覺得有價值。」
「可是這些凹洞,用來插筆真的可以嘛。」我們覺得那樣實用一點。
「厚!不跟你們說了,這株就叫雙頭龍好了。明年它會開更多的花,到時會更美,你們更是太不會欣賞了。」念完後,忍不住告誡:「不可以把筆亂插在樹枝凹洞裡喔,知道嗎?」說著,忘了剛才已澆過水,繼續給它澆下去,以示自己的無比關愛。
一日復一日,花謝了;一日再復一日,葉枯了。春去春又回,花謝不再開。
當我們終於知道牡丹這種嬌貴的植物並不容易在台灣的平地生存時,也已是它奄奄一息的時候了。
不過那也不重要了,因為隨著榕樹一盆一盆的枯萎掉,老爸的興致早已跟著消逝,然後轉移。他最近在打著養狗的主意。正與媽媽長期抗戰中。
在抗爭還沒成功時,百無聊賴,有一天,坐在沙發上沒事做,眼光源向一邊茶几上的禿枝盆栽,熊熊想起這玩意兒的原型是一株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