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會老,早已不是問題。
仙也好,妖也罷,人也行,鬼又何妨?
他一點也不在乎。
就算被她氣病、氣得嘔血,心底仍渴望見她。於是他成了現在這樣的一個常孤雪。
因為他必須有這樣的身份,她才會再來。
或許她早已忘了,但他卻深深記得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既然人生已教她弄亂,她就得陪他到底。以陪作賠,她最好明白這是公平的。
因為他打算跟她纏到地老天荒,誰也別想脫身。
他隱約明白,必是梅在他身上做了些什麼,否則他不會這般迅速的痊癒。她不是尋常人,但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她確實的身份是什麼。他只要她留下來,再也不要來來去去,每三、五年蹦出來氣他一氣,然後又消失無蹤。
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再來幾個三年五年,他都成老頭子了……他不要錯過!
非要想個法子永遠留下她不可。
已有多日未處理公事,他決定先把幾件重要的工作交代完,然後再來想法子讓那個神出鬼沒的女人自己出現在他面前。
才想打開門出去,但靈敏的耳力已聽出有幾個人正往這邊走來。不是鍾叔,而是一些身懷武功的人。他眸光一閃,迅速躺回床上,為了讓自己臉色不那麼紅潤,他屏息讓面孔轉為病態的青白。
門板被悄悄推開,兩道黑影閃了進來。
「他仍在昏睡。」其中一人到床前探著,確定常孤雪依然重病中。因蒙著面,聲音含含糊糊。
「鍾南山已派人快馬去接來晉大夫,看來他的病不會假。」他們一同看著蒼白的病患,冷笑了出來。「最好他就這樣病死了,省得我們費工夫料理他。」
「那是當然!讓我們來助他一臂之力。」男子陰惻惻笑著,由懷中掏出一瓶藥水,滴了幾滴到茶水中。
「省點用,這『睡斷魂』可不便宜。要是他沒喝到這壺水,豈不浪費了。」另一人道。
「我們每天滴他幾滴,早晚收了他小命,這藥雖貴,花在他身上也值得了。」
「快找東西吧!廚房快煎好藥了,我們所剩時間不多。」
「那倒是。」
兩人立即小心的東翻西找起來。
「是這張地圖嗎?」他們抽出一張羊皮卷,小聲的討論著。唯一露出來的雙眸共同閃著貪婪之光。
「這張也是有記號的地圖。」喜悅之心很快的重重落地跌成碎片,貪婪的眼波蝕化為濃濃的疑惑,尤其在發現每一張羊皮卷皆是地圖之後,一個頭開始變成兩個大。
「他奶奶的!到底是哪一張?!」
「好個可恨的常孤雪行事竟這般小心,利用數十張地圖來混淆我們的耳目!」
「看我一刀殺了他!」歹心倏起,男子掏出匕首就要傷人。但另一人阻止他:
「且慢,我們還得從他口中探知財寶的下落,等我們知道了,再下殺手也不遲。有了『睡斷魂』,還怕他能對我們如何嗎?」
拿匕首的人恨恨的收手,粗聲道:
「那現在怎麼辦?」
「先拿兩、三張去試試,總不能全拿走吧。」
「可惡!」
「有人來了,快走!」
兩人很快地由窗口離開,也不知是不是一時沒量好距離,其中一人竟硬生生由窗口跌下,痛叫了一聲,由另一人幫忙扶走,消失在梅林裡。
常孤雪緩緩睜開眼,不意竟見到一幅奇特景象──
他看到窗外的梅樹上,逐漸呈現一個纖麗的白色身影,由透明轉為雪白,當身影完全變成實體後,正好也飄進屋子內來,走路還一拐一拐的──
是梅!
她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腳丫子,像是剛才被什麼人踩到似的,正痛著呢。
「真倒楣,早知道就閃遠點看戲,就不會被踩到了,好疼呢……啊!」兀自的嘀咕聲終止於對上那一雙炯亮震驚的眼眸!
他看到了嗎?看到她從隱身到現形的過程?他不是還在睡嗎?黑衣人出現時,她也才剛到,不知道他是醒的啊……怎麼辦?修道者不能驚嚇到凡人的,她犯規了!
他起身,沉穩且緩慢的走近她。
怎麼彌補才好?
他愈來愈近,就要伸出手……
梅倏地單腳跳起來,想故計重施,吹口仙氣讓他沉睡兩、三天!
「睡吧,呼──唔!」
啊!完蛋了,一口仙氣被硬生生的堵住!以唇。
第十章
怪怪的……
梅蹲在梅樹下,雙手摀住臉頰,覺得自己在治好常孤雪的高熱後,反倒把那熱氣給染到身上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神仙也會生病嗎?可她本體是梅樹啊,一株樹怕的不過是蟲蝕蟻蛀,哪有什麼風寒病症的?!
太奇怪、太奇怪了!
最奇怪的是她的法力竟然失效!
好過分,居然用嘴堵住她!然後……她就跑來這裡發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真是太壞了,怎麼可以攻擊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不想想她在他的人生中幫了多少忙,他怎麼能恩將仇報!果然是個大壞人!死性永誌不改。不行!她該給他一點教訓的,怎麼可以躲在這邊不敢見人?她可是神仙呢。對!找他去,然後揍他。即想即行,她跳起來就要施展飛行術直衝到他的院落而去!「啊!」纖腰倏地一緊,讓她不僅沒飛成功,還嚇得一楞一楞的,再也無力施法術。
「別想走!想都別想!」
是常孤雪,一直緊跟在她身後的常孤雪。
「啊……啊……」依然在發愣中。
他尾隨著她,不知該如何開口,但並不後悔輕薄她的舉動。見她轉身就逃,他恐懼於她又要擅自消失,一直追著她,陪她發呆。
他沒有處理感情的經驗,更沒有處理過這種親吻了一個心尚未屬於他的女子的經驗,只知道,不能再放她走,死死盯著她,是他唯一能做的。
果然,她向上一躍,又是要飛走的跡象,他不假思索的用力抱住她。無論如何,就是不讓她走!
她好輕好輕,幾乎只有嬰孩一般的重。這種重量,很難自欺地說她是人類。雖然伏勇他們常吹噓著說女人像羽毛一般的輕,不會造成男人半點負荷。但沒有人是責的跟羽毛一般輕的,那是一種來自男人膨脹自大的吹噓詞,事實上大多女人只比男人輕上一些,再多就是一半重。但梅不同,她是真正的輕,教他一掌就可托起而不覺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