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嗎?」一股不捨油然而生,楊遲沒再碰觸,只將仍發麻發熱的手指蜷入掌心,領受胸口持續著的悸動。
為什麼光是這樣盯著一名初相識的女孩,就可以產生這麼巨大又前所未有的感動呢?
像是。。。。。。乍見了一直在追尋卻又無緣相遇的故人那般地激狂,幾乎要點燃他早已束之高閣的熱切。。。。。。
他唯一能把持的,就是訓練多年所凝聚出的冷淡表相,其它的,關於內心的撩動。。。。。。他一點也無能為力。
雲晰深深吸一口氣,直到頭痛減緩,眉心不再疼痛、不再灼熱,她才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一個早就該對陌生人發問的問題。
「對了,你是誰?」
從第一眼相見到昏眩,到此刻在醫院的病床上,大約也經過了一個小時,他們也有超越陌生人的接觸,她還記得被抱起身子時的升騰感,打她十歲以後就沒被這麼抱過了,他是誰呀?
雖是後知生覺,總也好過不知不覺,雲晰終於發問。
「我是巨陽集團的代表,敝姓楊,楊遲。」楊遲失笑了下,也覺得這情況挺有趣。
「遲到的遲?」她歪著頭問。
「是。」
「更是等待的意思吧?你一定是父母等了很多年的心肝寶貝。」雲晰猜測著。
楊遲心中一動,脫口道:
「另一個意思是,我生命將是永遠的等待。」
「咦?等待什麼呢?」覺得身子已無礙,她坐起身一頭原本束著青絲披瀉在肩頭,垂曳而下,形成美好風景,讓她白皙姣美的瓜子臉更形凸顯,
「等我胸口的空虛被填滿,我就會知道我在等待什麼了。」突來的熟悉感,他竟望著她秀髮發呆。他是否曾見過這種風華?並且懷念在心?「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呢?」
「雲晰。白雲的雲,清晰的晰。」
「雲晰。。。。。。」他低,似被這名字觸動了些什麼,輕道:「你是否就是我的答案呢?」
一陣奇特的戰粟襲身,雲晰怔怔地看著他那雙過份漆黑的眼眸。眉心不再因他的逼視而疼痛,反倒在疼痛過後,打心底深處蕩出了熟悉的親切受感。
「雲晰。。。。。。」
他忍不住又低喚了聲,品味反芻著這分激越與寧靜並存的和諧。
雲晰只能任他看著,覺得自己成了一項稀世少見的珍品,在他眸光的流連下動也不動地呆坐著。
他像在確認什麼,而她就這麼理所當然讓他確認。好奇怪,即使已知彼此的姓名,他們仍是陌生人沒錯吧?她腦袋裡冒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泡泡,卻不願打斷這種情境。
但是。。。。。。他到底要看到什麼時候呀?
被看到心口麻麻的、怪怪的,可是生來第一次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呀?************************************
星期天,不好也不壞的天氣,不好也不的心情。雲晰幫父親耙鬆了花圃的土壤,坐在花台上對一整排新綻的繡球花微笑。
最喜歡春天了,尤其是初春。一九九年的十二月份雖然教人冷到昏倒,但步入兩千年的一月份之後,天氣又回暖了。春花也開得特別早。合歡山的白雪仍然靜靜地散發寒意,但平地上的花草早已趕著迎春了。
「我喜歡冰寒之後,生意盎然的感覺。」雙手合十,她虔誠地說著。
雲父聞言,暫停了栽苗的工作,笑道:
「你沒看到春花開得特別早嗎?它們愛極了你的讚美與欣賞哩。」
「才不是。是爸照顧得好,花才會長得這麼美。」
「天地萬物都是有所感應的。沒有惜花人,百花為誰妍?」雲父別有用深意地道。
雲晰捧住一朵碗口大的花,深深嗅了下。
「百花盛開是大地的恩澤,我們當人類的怎麼有臉托大呀?」皺了皺小鼻子,她問道:「爸,兩千年的開始,你有沒有許願呀?還是立下什麼大志向要執行努力的?」
雲父好笑地反問:
「那你自己呢?今年的生日又要許願世界和平了嗎?」這是女兒十九年來每次生日所許下的宏願。
「還沒想到。可是。我今年十九歲了,也許該許些什麼不一樣的。。。。。。」
「戀愛嗎?」
「我才沒興趣呢。」雲晰下意識地搖頭。
雲父低頭思索了下,又觀看女兒的氣色,輕歎道:
「今年恐怕是憂喜參半、吉凶未定的一年呀。」
「我嗎?」雲晰歪著頭疑惑道:「您不是說我的命格清奇,而且不可說嗎?」
說來也奇怪,父親是命理師,她卻從沒有自父親那裡問出自己的命運、命盤什麼的。小時候好奇,曾纏著父親直問,卻只得到寶貴的「不可說」三個字。後來興起過頭了,也就不問。多稀奇呀,此刻老爸居然自動提起耶。
雲父掐下手指,微蹙起眉峰。
「小晰,你有認識新朋友是嗎?」
「新朋友?」她想了下。「我每天都會認識新朋友呀。」參加英文演講比賽,認識了三個;去鐵皮屋找阿婆,認識了兩個社工;去看歌舞劇,也跟鄰座的人結為朋友。。。。。。
雲父搖頭。
「我指的是異性朋友。」
「嘎?」她的朋友裡有男有女,但因為一視同「人」,對異性也就沒有太刻意去區分。但是父親的強調卻是明白的,就是指那些「朋友」之外會讓她產生性別分野的男性。。。。。。
楊遲。。。。。。呃。。。。。。還有。。。。。。那個誰呀?似乎是什麼汪宇的來著那個很會耍寶耍帥的男孩。。。。。。腦中自動跑出不同的一類,嗯。。。。。。異性。好奇怪哦,以前都不會這麼明白地感覺出男女之間的不同,卻獨分出他們,真怪。
「爸,這很重要嗎?」她微吸著小嘴,生平第一次不想回答別人的問題。
雲父的眼光摻雜了多種情緒,像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歡喜,以及擔憂,卻又無能為力。抿唇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