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來客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坐下、喝茶,而且還同時開口——果真是非常地有默契。
「雲先生,聽說小晰生病了——」
「雲大叔,雲晰有沒有好一點——」
然後,兩人同時又住口,掃向對方,開口相當一致。
「你知道她怎麼了?」這人是誰?油頭粉面的。
「你叫她小晰?」他憑什麼呀?身為一個老男人好歹也避避嫌吧,免得被誤會老牛吃嫩草。
雖然問了別人問題,似乎並不認為自己有回答對的必要,以眼神交戰了數回,便互不搭理,再度看向雲氏夫婦。
雲夫人暗中拉了拉丈夫的衣袖,要他開口話,看能不能把冷凝的場面稍微熱和熱和。
但雲浩然似乎正在出神地思索些什麼,無暇勝任暖場的重責大任。只見他閉眼又睜眼,掐著手指算了又算,目光游移在兩名男子之間,像是領悟到了什麼……
「雲夫人,我可以上樓探望小晰嗎?」掛心著伊人的病體,比起對付可能的情敵,這事重要多了。
「可是她……還在睡,多謝你們來探病,我想……」
「媽……」二樓的樓梯口傳來雲晰含糊的聲音。
「小晰,你醒了?」雲夫人急忙起身迎了上去,見女兒已醒,哪還顧得了其它。「你還沒退燒,快回去躺著,有什麼事叫一聲就好了,別下床!」
「沒開水了。「揚了揚手中的水壺,她靠在扶手邊噥著:「躺那麼久,骨頭都躺散了,好難過。」
「那下樓坐一下好了。對了,你有客人哩。」雲母小心地扶女兒走下樓梯。
「是誰?」才問完,就見兩名風格各異的男子已在樓梯端村著。
「楊遲?汪宇?你們結伴一齊來呀?原來你們竟然認識,真巧。」雲晰訝地低呼完,笑了出來。向來衣冠筆挺、滿身社會菁英氣質的楊遲,與穿著流行前衛、充滿陽光男孩況味的汪宇看來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喔,連買來的花也不一樣呢。楊遲捧著雪白海芋,汪字則是一大束艷紅玫瑰,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是九十九朵。
「我與這位汪先生並不認識。」楊遲簡單地撇清,接著關心道:「你怎麼了?手肘上的擦傷怎麼來的?」順勢接手雲夫人的工作——扶雲晰到沙發上落坐,問著。
「我差點讓車子撞到,是汪宇救了我。」
「發燒是因為嚇著了的關係嗎?」他讓雲晰坐在雙人沙發上,旁邊的空位自然屬於他。
「嗯…應該算是吧。我常這樣的。」
「以後走路要小心一點。」他伸手深了探她光潔的額,還有點熱,問道:「有按時吃藥嗎?」
雲晰馬上搖頭,如臨大敵的聲明:
「這種病症不必吃藥,沒有用的。我睡一睡就會痊癒。真的。」
「怕吃藥?」楊遲好笑地問。
「才——才不是。不然你問我媽媽。」
雲母端了杯開水過來。
「是呀,小晰並不需要吃藥,這種情況較為特殊,自然會好。」
「怎麼說?」楊遲好奇地問。
「讓我爸爸來說吧。咦?汪宇,你也坐呀,別老站著。」雲晰招手喚著臉色不豫的新朋友。
雲夫人倒是看得比她那迷糊的女兒明白,這兩個年輕人暗鬥得火花四射,讓人心驚不已呀。她伸手捧過兩束花,順勢將汪宇壓坐在單人沙發上,這位置雖不是靠近雲晰最理想的位置,也算是第二理想的了。
好啦!搞定。
雲浩然左右各看了一眼兩名男子,輕笑道:
「你們的宿緣很深哪。」
雲晰喝著熱開水邊道:
「哎呀,爸,他們又不信那一套,別說他們聽不懂的話啦。」
兩名年輕人禮貌地不作任何表態。
「我知道,只不過忍不住要有感而發而已。好吧,不談輪迴種種,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感應呢?也就是所謂的第六感?」
汪宇點頭道:
「我相信。因為我自己偶爾也會有強烈的第六感,避過工作上可能曾遇到的危險。」
「那是經驗累積而成的判斷力所致吧?」楊遲道。
「可不見得全是那樣,我——」汪宇反駁。
「無妨,怎麼解釋都行。我要說的是,小晰對週遭的危險也有很強的感應力,常常因此而使旁人躲過一場危險。但助人躲過之後,原本該由別人承受的煞氣,就會由她來接收,所以向來不生病的小晰才會高燒臥床數天。」
「這沒道理!」汪宇跳起來叫著。
「無稽之談。」楊遲同時沉聲說著。
雲晰眨了大眼。雖然父親說的是真的,但聽在不信者的耳中,無異是妖言惑眾、迷信……她可以原諒他們的拒絕聽信,只要別逼她吃藥就好。
「她可能只是嚇到了。任何一個差一點被車子撞到的人,都會被嚇病的。」汪宇認為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小晰只是平凡人。」不聽信任何異能之,楊遲肯定地下結語。
「平凡人呀……」雲浩然低喃;「我們都是這麼希望的。」
雲晰嘟著小嘴道:
「別談這個了啦,肚子好俄,媽,有東西吃嗎?」
雲夫人笑道:
「我剛熬了蓮子羹,大家一起吃吧。說得也是,咱們別聊這些掃興的事了。楊先生、汪先生,你們不趕時間吧?」
「當然。」楊遲微笑。「叨擾了。」
汪宇立即也回道;
「我很有空——」
但他腰間的手機似乎不作如是想,雄壯威武的軍樂聲響起,正是經紀人丟來的催魂符。在眾目睽睽之下,總不好關機當成沒那一回事,只好硬著頭皮接電話了。也果然,是經紀人以跳樓自殺威脅他立即趕回工作現場,半小時內沒見到人,就死給他看。唉!
在楊遲略顯愉悅的告別聲中,汪宇咬牙切齒地跳上跑車,乖乖工作去也。
「你與他很熟嗎?」送走了對手,楊遲輕托起雲晰的下巴問,炯炯雙眼捕捉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雲晰道:
「才見過三次面,不太熟,但挺親切的。他看起來很有趣,不是壞人。」
她的眼神坦然無邪,顯然不知道她口中那位「有趣的朋友」,是抱持著追求之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