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她指著他自懷中掏出的小磁瓶。
「洗不褪的粉末。」他倒出些許,以水調合,開始在那些人臉上寫起字來。
極天秘籍在我身上
「為什麼這麼寫?」她問。
湛無拘又沾了沾手指,往第二個人臉上做文章去。
「好教他們十天半個月不敢出門去。壞事自然也做不得了。」
第二個人臉上寫的是:丐幫殺殺殺
姬向晚忍不住批評著:
「好醜的字。」
「難道你會比我寫得好看?」
「當然。」她低哼。
他拉她到第三人身邊:
「你來證明看看。」
「不要!這種缺德事。」她拒絕。
「我們對四個壞人使壞,卻可以救了許多其它無辜的人,怎麼算缺德事?釀成大禍的善行與救人一命而不得不為之的小惡,哪一種是你願意去做的?」
「善行怎會釀成大禍?」她駁斥。
湛無拘抬頭想了想,道:
「我爹娘年輕時,曾經被一個壞人陷害得幾乎脫去半條命,最後壞人被捉了,一副悔不當初的死樣子,求爺爺告奶奶的,求大伙饒他一命。若是你,你會怎麼做?」
姬向晚直覺道:
「放了他,讓他有自新的機會。」
「是的,我姨娘就是這麼想,而我爹娘反對。但當時在我姨娘的地盤上,也不好太過堅持。結果是,不出兩年,姨娘一家子全遭殺害。」
「老天爺——」
湛無拘笑了笑:
「那惡人竟還不自量力地想去殺掉我爹娘,結果不勞他老人家四處找人,我爹娘自己送上門給了他一個痛快,當然,我們不能以偏概全地認定壞人不會有向善的一天,只不過我向來不太信任就是了。如果這些人是好人,還須我們現下浪費力氣做白工嗎?」他拉過她右手食指,沾上顏料,問道:「你想寫什麼?」
「壞人。」她只想出這貧乏的兩個字。於是也當真在壞人額頭上寫下了。
湛無拘只好加以裝飾一些花花草草在兩頰。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發出信鴿的人呢?」
「很簡單,他們發信鴿時,我就看到了,所以才建議你來揚州看風景。」
直到第四人也被改頭換面過後,他把四人的隨身物品全丟入一口枯井中。咧嘴笑道:
「走吧!進城去。」
姬向晚戒慎道:
「你似乎有了明確的目標?」
「不就是看熱鬧嗎?」
強拉著她離開破屋。雨不知何時停了,一道彩虹掛在青碧的山邊,地上一窪窪的積水與藍天相映,她忘了斥喝他不合宜的舉措,看著新晴的早春風光,一時竟被美景所迷惑了。
而心中的陰霾,悄悄化蝕在春日中,雖不自覺,但心境卻已開闊……
※ ※ ※
春日始,揚州擁入大量文人墨客,莫不為了歌詠麗景而來。熱鬧的揚州,又因某些詭譎的波湧,使得一些身份不明的練家子悄悄落宿於此。
每一家酒樓食肆忙著迎接這一波賺錢的好時機,莫不卯足了勁,增加人手、僻建房舍,然而仍不及客人擁入的速度。客棧被住了個十成十,許多租不到屋的,只好向佛寺掛單。
有人的地方就有油水可撈,做營生的、做賊的、偷仔的、正經的、不正經的,全加入其中各憑本事。
姬向晚三日前原本還在愁眉苦臉地數著所剩不多的銀兩,怕接下來無以為繼,然而今日那扁扁的荷包再也困擾不了她了。
因為——被扒了。
這慘事發生在早上。有兩名年約十歲左右的小孩,一身泥污地向她討包子吃,說是數日沒吃食了。她一時善心大發,不僅給了所有剛買的包子,還掏出荷包拿出五文錢給他們一雙苦命的小兄弟。哪知不過轉個身的瞬間,她袖內的荷包已不翼而飛;原本看來弱不禁風的兩兄弟也早不見蹤影。
而湛無拘哪兒去了呢?他正在磨著一間小寺廟的住持讓他倆掛單,吃宿的費用由他每天幫忙炊煮、劈柴、挑水來抵。那時姬向晚覺得這行為太強人所難,又實在不想再露宿了,於是轉身走開,打算買兩人的早膳,一面躲躲羞,結果早膳沒買成,還一貧如洗地回來。
「也就是說,咱們得乞討度日了?」湛無拘面無表情。
萬般慚愧的金主頭低低地無顏應聲。
他拉起她手,往小寺廟的偏門走進去:
「我向住持師父借了兩間房掛單,一時半刻是不必擔心食宿無著落啦,但總得合計合計日後的肚皮問題。咱們得弄個小營生來做做。」
「什麼?」姬向晚仍沉浸在世道險惡、人心不古的哀愁中,有氣無力地隨口問著。任他牽著手也不反抗……或許已不知不覺地習慣了?
湛無拘突然止住步子問道:
「小姬,你家中做何營生?」
「沒做什麼營生,收田租,請人管事。」
「那你爹就啥也不做、鎮日風花雪月?」他暗自歎氣,果真這妞兒出身於鄉紳之戶,也就是——什麼也不會的千金小姐。
姬向晚不悅地質問:
「家中有田產又哪兒錯了?我爹每日忙著做學問,可不是游手好閒之輩,何況排解佃農糾紛並不簡單呢!」
「是是是!了不起。」湛無拘安撫著,復又垂頭喪氣地拉她開步走。
「不要拉我的手!你明知道我是規矩的姑娘,你還……」
他轉頭打量她臉:
「對呀!我早就想告訴你了,你的易容術真差。」說著,又更湊近了眼,差點抵住她鼻尖,令她嚇得後退。
「不必你多事!」
「咦!」他突然捧住她臉驚叫了聲。
嚇得她以為出了什麼事,一時動也不動。
「怎麼?」她悄聲問。為他少有的正經而怔忡。
湛無拘凝眉打量她良久。這是一張頗為美麗的面容哩,為何他以前竟然無所覺?還是看了美艷無雙的娘親太多年,早已使他對其他女色再無感應,於是一律當成包子饅頭般尋常?
「我以前總是把你看成饅頭哩。當然,偶爾沾了泥灰,我會湊合著想成芝麻包子……」
姬向晚拒絕跟隨他天馬行空兀自亂跑的思緒打轉,但一聽到包子什麼的,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極忍耐小心地控制住自己打人的慾望,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