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無拘驀地又兀自傻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
「啪!」地一聲,杜曉藍很有經驗地一巴掌打向他後腦勺。「兒子,這事就交給你了。」
「什麼交給我?」湛無拘用力數著在眼前飛轉的星星與烏鴉,齜牙咧嘴地問。
杜曉藍好溫柔地笑道:
「我忙著要去找你爹和湛藍,元教的事就交給你了。我的目標很簡單,毀了秘笈,綁肇事之人回苗疆受審,然後,順便給這些中原人回個禮數,就這樣了。」
※ ※ ※
什麼叫「就這樣了」?
把所有的職責推卸給年幼天真的兒子去扛,這樣對嗎?雖然他也是有心要找出是何人手中握有元教獨門的毒,並蓄意嫁禍,可是阿娘把所有責任丟下來就是不對。
優閒地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口中吃著那些蒙面人送進來的食物。哈,摻有化功散的食物吃起來別有一番特別的滋味哦。
雖然娘親丟下這件工作給他忙,但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就丟了一項任務給她去活動筋骨防老化。
臨時起意決定給壞人捉走,醒來才為已晚地想到姬向晚恐怕要急瘋了。於是要求母親去安置姬向晚,切記不可給方首豪有近身的機會。基於好奇心,母親沒有不去的道理;現下他也才能高枕無憂地躺在這兒讓人伺候。
蒙面人料定他此刻連下床的力氣也沒有,所以沒費心地銬他、鏈他地將他五花大綁,以符合階下囚該有的身份。
不過,這種優閒不會太久了。
果然,在一日一夜的好吃好睡過後,該來的人自然也就來了。
他被囚禁的地方,據說是在揚州、蘇州交界的山區,荒蕪人煙,地處偏僻,四周是亂葬崗,正常人沒事絕對不會上來亂晃,甚至連接近此地方圓十里都不可能。所以,這裡是個囚人的好地方。
門口走進了三名大漢,有兩名站在門邊,一名看來像是首領的人則筆直向他走來。槐梧的體態與些微發灰的發,看得出來是個中年人,蒙著布中的面孔上只露出一雙陰沉的眼,以刻意壓低的聲音問道:
「小子,你看過秘籍內容吧?」
湛無拘不語,逕自吃著他的肉末包子。
「你中了我元教獨門的「赤歜迷」,這輩子你是插翅也雞飛出這裡了。如果你乖乖吐實你記得多少,也許老夫會放你一條生路,並且助你恢復功力。」中年男子暗自捏緊掌心,忍受楷下囚的不敬。
湛無拘吃完了包子,以尾指剔了剔牙,按著往第二盤糕點進攻。
「小——子。」中年男子低吼,更近了一大步。
「退開些,別把口水噴在吃食上。」揮蚊子似的,湛無拘終於一邊揮手一邊開金口。
「你說是不說?」中年男子願給他最後一次吃敬酒的機會。
「平白要我說?沒門兒。」
「你是要吃些苦頭才肯學乖了?」他指示下屬開始起炭火。
湛無拘無動於衷地道:
「我也不是那麼沒長眼,非要給人炮一炮、烙一烙什麼的,屈打成招的東西未必可信,還不如我甘心吐實。」
「那你的條件是?」
湛無拘半坐起身,煞有其事地喘了數口氣後才開出條件:「好久沒聽見狗叫聲了,叫幾聲來聽聽。」
「你耍我!」中年男子氣得幾乎要一掌打碎他的天靈蓋,幸而他後方兩名男子及時阻止。
湛無拘慎重地搖頭:
「我是說真的。」手上食物仍不停住口中送。
中年男子見他嗜食如命,當下將床上那一盤搶過,見那小子臉色灰敗,不禁快意地以牙還牙:
「學兩聲狗叫,要老夫供上干叟宴也可以。」
「汪汪!嗚——汪!」湛無拘立即討賞:「不必供上干叟宴,再來幾隻燒鴨、烤雞佐飯倒是真的。」
眾人當下傻眼,極盡侮辱的要求,怎麼在這小子做來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結果中年男子手上的食物給他不是、丟也不是,反倒像個店小二給客棺點餐,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威儀盡失,明明佔上風,卻無佔上風之感,惱羞成怒的男子喝斥:
「你這小子!簡直沒一點尊嚴,寧願當吠犬之輩!」
「不必客氣,若你想知道秘籍內容,早晚要來與我作伴的。」
「你——」
「主人,請讓小的來。」眼見中年大漢已氣得渾身發抖,為免事態愈顯僵化,較瘦小的漢子趨上前來,平撫了主子的怒火後,轉向湛無拘:「小兄弟,學狗叫是你唯一的條件?」
雖然不敢置信,但見識過他的刁鑽與不分條理後,似乎也沒什麼是不可能的了。
湛無拘搖頭:
「不,你們搶了我的食物,梁子結大了,現下不只要學狗叫,還要蹲在地上扮可愛。」
「扮可愛……?」三人無力地齊問,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下場。
「就是這樣嘛!」湛無拘狀似艱辛地移下床,蹲在地上,雙腿微張、雙手並放於地,吐著舌頭像是正等主人賜食的狗狗。「很可愛的喲!」
「看我一掌劈了你——」看著他蹲在地上的欠扁樣,中年男子就是忍不住手癢。幸而手下急忙抱住發狂的主子,否則此時「功力盡失」的湛無拘只怕已遁入狗道投胎去了,那他們千方百計捉他來又何必呢?
「主人!主人!請忍耐,讓小的來。」瘦小的男子忍辱負重地安撫完主人後,含淚地做出與湛無拘相同的動作,僵笑道:「小兄弟,你滿意了嗎?」
「看不到你的舌頭,不算。」
「那我——」瘦小男子由下方微掀布巾——
「李大,別中了他的計!」」扶住主人的另一名大漢急忙喝斥示警。然後為時已晚地發現李大並不是要拿下布巾,反倒是他露餡了大半,使那小子得知李六的真名。
湛無拘被逗得好樂,趴在地上哈哈大笑,直抱著肚子叫痛。天哪,這些江湖人真是天真無邪呀!
「不許笑!」三個面紅耳赤的男子,現下正有志一同想把他大卸八塊。吼得都破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