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是你要見我嗎?」單曉晨換上一襲粉藍的家居服,細羊毛料的連身背心裙,裡頭套著一件真絲的白襯衫,洋溢春天柔和的氣息。
眼尖的趙川麗一眼望見的是單曉晨翻領上別著的一隻藍寶石精刻而成的青蛙別針。四璞綴有數十顆小碎鑽,三公分長左右的蛙身是以一隻完美無瑕的藍寶石刻成。蛙眼鑲有兩顆貓眼石,簡單而高雅。
她脫口而出:
「LA CASA VHERNIER的寶石!」義大利知名的品牌,產量甚少,設計的方針采向藝術化,不見一絲匠氣。她留在法國看過展覽,對一系列動物造型的飾品心折不已,但昂貴的價格並非她這種月收入五、六萬的人買得起的。
「這應該不是仿品吧?」語氣不自覺地又尖銳了起來。
單曉晨微擰了眉,覺得眼前這名都會女性相當無禮。淡道:「趙小姐是特地來與我研究寶石的嗎?」
「喔不,只是想你這年紀似乎不宜配戴名賣珠寶。」趙川麗細細打量眼前這名十七歲的小女生。挑剔的眼光評量下:單曉晨太高、太瘦、太蒼白,也沒有莫靖遠的上好容貌,更沒有剛才出現的那名女孩的一半美貌,真正是乏善可陳。給予她此生用不盡的財富,應該算是老天的補償吧?
「聽說你與唐勁在交往?」肯定的問句高高在上的脫口而出。
「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在問呢?」她挑了個陽光照得到的位置坐下。傭人正好送來奶茶,她道了謝,逕自舀了一小匙肉桂粉放入奶茶中攪拌,專注得像是再慎重不過的大事。
趙川麗淡嘲道:
「沒看過奶茶可以和藥喝的,真是小孩子,連吃藥也這麼大費周章。」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什麼叫肉桂。」曉晨輕啜了一口,才道:「如果你只是來,使潑,怒我沒空奉陪。我想你不會這麼無聊才對。」
「當然。」趙川麗很快地說:「事實上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唐勁在公司所受的壓力有多大吧?一個有才氣能力的人本來就容易受到嫉妒與中傷。以前他完美得讓人無話可說,但近半個月來,他卻無時不受人訕笑,都直接叫他駙馬爺了。你恐怕一點也不知道吧?」
「我為什麼該知道?」曉晨微笑。「事實上我比較好奇你前來的目的。」肉桂的香味隨溫熱的茶香緩緩飄散在屋內,很能引得人食指大動,她拈了一塊山植餅吃。
趙川麗發現單曉晨很會享受食物帶來的樂趣。酒紅茶具內倒著奶茶,和著咖啡色的肉桂以及細碎的檸檬末;酒紅色的磁盤上放著翡翠綠與黃相揉製成的小點心,一朵白玫瑰綴在點心旁,連她也要餓了起來;嫉妒的情緒也洶湧的氾濫起來。
吃完了一隻餅,發現來客消了音,她好奇的抬頭,正好接收到趙川麗來不及收拾的目光。
「要吃嗎?我請廚房再送一份過來。」她向來不與人共食——唐勁漸漸成了例外。
「不必,我又不是小孩子。」
「喔,真遺憾。」她自得的吃著。掀開一隻盅蓋,今天的驚喜是貝母糖梨,以肉桂與杏仁、貝母燉煮,讓梨子更顯美味。
「趙小姐,或許我該與你敞開來說。你是沒有立場談論我與唐勁之間的事的。唐勁有沒有受委屈,是他必須克服的問題,相同於我因為與他交住而受到莫名的聲討相同。莫名其妙的人不是我們,而是生事的人。」吃完了茶點,讓傭人撤下,她才意有所指的說著。
「我是為他著想。你們這種養尊處優的人不會明白我們力爭上游所耗費的努力與辛酸。」
「我不會因自己的好家世而感到抱歉。請你克制一下自己的熱心,不要因為自己心理不平衡就找人洩憤,這是極不成熟的行為。」她膩了這種無趣的「情敵」對話。對著門口道:「夜茴,你可以進來了。」
「吃飽了?今天的點心還可以嗎?」單夜茴不因自己被發現而羞窘,落落大方的走進來,眼下的失望不太掩得住:沒想到趙女士的功力淺薄至此。沒激怒曉晨分毫,反倒成曉晨下午茶的娛樂。
「貝母糖梨糖味有點重,下回試著用蜂蜜應該會好一些。」
「你說誰心理不平衡?我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我是T大會計系碩士,我——「
「你只是搞不清楚自己份量與角色的路人甲。」外表嬌柔的單夜茴不客氣的堵住她。這女人甚至連唐勁的朋友也算不上。真是失算了,竟由得這女人演一場鬧劇。可以想見世上搞不清楚狀況的人仍是很多。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不是唐勁的女友,卻敢來聲討叫囂。莫氏用人的眼光還真是可疑且詭異。
一個誘拐未成年少女的唐勁是其一,再一個自視甚高上門叫鬧的趙川麗是其二,光此二人,單夜茴便肯定莫氏遲早會走向衰敗之途。
結果,什麼也沒得到。回頭看見曉晨含笑的面孔,知道自己又要在這種奇詭的笑容下提心吊膽良久了。單夜茴歎氣。
真的真的非常討厭唐勁那男人。
第九章
在順利完成簽約後,原本莫君康應該立即趕回台灣好生過著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特休,然後隨著幾名修道人去西藏當上一個月的苦行僧,體會何謂一簞食、一瓢飲,何謂窮山惡水、空氣稀薄……但他沒有,反而稀奇的多作了一天停留,並隨著唐勁前往唐家拜訪。
休說唐老夫婦惶恐不已了,連唐勁也為莫若康的臨時決定而錯愕。
「好久沒有見到老唐了,想看看他身體狀況如何。他曾當過我兩年司機,總不能因為他移居新加坡七年就當陌生人看了吧?」莫君康如是說。
也所以,他順利而理所當然的進了唐家門。
唐家並不大,位於市郊約三十坪公寓足夠二老住得寬敞舒適,但用來接待貴客就顯得侷促了。
唐保華是一個五十歲的老人;以歲數來說,談「老」是不恰當的,但多年的肝疾與年輕時的過度操勞,使得他頭髮早已白了一大片,比實際年齡老上十歲不止。相形之下,四十五歲的莫君康可以說是玉樹臨風的單身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