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羅紅起而捍衛:
「他不是溫吞。並不是得有一定的霸道才叫男人,斯文的性情比較文明。」
趙令庸點頭同意,繼而問道:
「那麼,瞭解他那麼多,你依然認為與他交住下去很無趣,想停止了嗎?」
羅紅不語,挖了一匙馬鈴薯泥入口,胸臆中翻動著一定的波濤。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倒是明白了趙哥今天的目的就是要她做一個取捨,甚至是推她一把再度走回與范群共同努力的交往中。
這樣就算了嗎?
放棄了,不捨;原諒他,不甘。
重要的是,他依然會在二個多月後回到日本。
但,那很重要嗎?想到了趙哥對她的評語——被動,不免會自省著自己曾經有所主動過嗎?或以後可以主動到什麼程度?
既得利益者?
好刺耳的說詞,她一點也不喜歡。
***
今天又沒有接送到羅紅。
范群搭公車回住處,才下午四點,沒有課,又不想參加學生力邀的聚會。他只想得到充足的清靜時光。
明天!他只能把即將滿溢的相思抑制到明天,無論羅紅有多麼不願再見到他,他也一定要與她見面!
她對他的感情沒有他下得深,所以一定無法體會無法見面時的焦慮會焚燃成什麼模樣。
他真的疏忽了也許她會對他教書到明年初的事介意,他太沉湎在自我的世界了。口口聲聲宣稱對她尊重,只要她過得好,然而他卻無法把持自己的愛慕,硬是在暗戀了那麼久之後,走入她的生活之中。
如果他能把持到最後,才是真君子。而他證明了他不是君子,是自我自私的人。
不想讓她知道他二個多月後會走,是因為連自己也不敢去想。當他小心翼翼的讓她的心日漸為他敞開,他便再也不敢去想回日本的日子迫近在眼前。
下了公車走到公寓的大門處,從管理室走出來的身影令他愣住了!
是羅紅。
羅紅一手抱著書本,一手沒放置處的撫弄裙邊的摺痕。算一算已躲他七日。她蹺了一堂課,在路上走著走著,居然上了公車來到他這邊。
與趙哥談過之後,她想了很多,畢竟鑽牛角尖解決不了事。她並不習慣沉溺於毫無助益的情緒中太久,去想一些出路才能抒發自己,即使她或許想得太多了。
如果可以不把他回日本以及分手劃上等號,那麼就算他明天就不在了,也不代表他只打算與她談一埸戀愛遊戲。
好吧,就算他只想談一場戀愛來紀念他的台灣行腳,你情我願的共付真心之下,她也不算被騙了,不是嗎?
「羅紅!你……來找我?」范群前進了一大步,輕輕扶住她雙肩,狂喜的問著。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而非出自自己的幻想。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明知即將回日本的情況下,為什麼仍是要追我。」她只想知道兩人之間對彼此的定位是否相同?未來是否不必太過預期?
范群輕道:
「在我決定回日本時,是想斷了你的妄念。但是後來我們成了朋友,又交往了起來,我不知道我們將來會如何,但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與我交往……」他停頓了一下,才又道:「我可以兩邊跑的,因為已經接受了東京那邊的教職,也對學校提出了辭呈,所以不能更改,但不代表我們之間必須劃上句點不是嗎?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的自私。」他以九十度的躬身禮不停的表示歉意。
讓她生氣是多麼難過的事呀,都是他的錯。
她不自禁低笑了出來。
「你們日本人行事都好誇張。」日劇中也是動不動的「斯咪嗎線」與九十度大躬身禮,再不然就是下跪了,好誇張。
「羅紅……」他沒有直起腰,只呆呆的看著她少有的笑,逕自看得失魂。
羅紅撥了下他有點凌亂的頭髮。
「我不知道你回日本後會怎麼樣。人都有許多面貌,在教師範群之外,我不瞭解其他的你,這算不算極重要的事?」
他搖頭。
「唯一重要的是不論我有多少個面貌,愛你的心只有一顆。」
愛?愛她?她的臉驀地潮紅了起來。
「不要輕易說愛,也許那是錯覺。」
「一見鍾情的瞬間可能是錯覺,但如果一見鍾情可以延伸到二年依然不減只有更濃,我想。那就是愛了。」
羅紅退了一小步,轉身背對他,有點無措道:
「如果……我在你離開台灣時仍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你,那……是不是表示我辜負了你?」她無法輕易說愛,因為她甚至連那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不要心急,也不要想太多,本來就是我來惹你的。我二十八歲才懂得愛人的滋味是什麼。你才二十歲,不能奢求你懂,如果你一直無法懂愛,也不能說是辜負了我。愛情的世界沒有公平可言的。」
「但是你是怎麼懂得的?告訴我那種感覺好嗎?」
范群輕輕挽起她身後的一束秀髮,放在鼻尖嗅聞著清香,久久才道:
「我愛慕著你,每天見到你就覺得太陽特別明亮,秋風特別清涼,沒有看見你時患得患失,知道有人在追求你時,恨不得將你藏在自己心窩,不讓人偷瞧了去。思念你到滿溢成災時,就會做出一些傻事,忘了自己的原則,也不再有原則,所以我強行進入你無垢的生命中。」
她半轉著身子,見著自己秀髮由他指縫穿越而過,以及他癡迷的目光……
怔怔的望著他的依戀,不自覺震憾了胸口的某根心弦——琮琮的波動著某種吶喊……
是什麼呢?為什麼他可以愛戀得那麼深濃?讓她自慚於己身的回應少得可憐。
她以為她來了這裡叫主動,然而他的熱切讓她明白自己依然是被動——
被動的接受到波湧的愛意,不知如何是好。
「羅紅……」他輕呢喃,像是最虔誠的信徒,執起她一手,印下他慕戀的吻跡。
在彼此脹紅的臉孔上,都浮上一抹淺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