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怕被自己的兒子恥笑,川端老爺即使想死了要把這個出色的孫子吸納入「川端集團」來栽培,也不願做得明目張膽,只能時常透過川端裕來交代一些「忙不過來」的工作。
川端群己樂於助人的天性使他從不推拒任何一件工仵,倒是想必叔叔早已看出端倪,否則不會故意慫恿群己來台灣教書,並且多多研究中國文化——不能辜負母親這一邊的血緣與博大精深的文化。
川端裕敢拿人頭保證,叔叔是存心氣壞爺爺,讓愛孫心切的爺爺更加深刻的明白群己有一半中國人血統的事實;他優秀的孫子體內有他最厭惡的支那人血統。
唉,天曉得這一對父子打算鬥氣到什麼時候。
「對了,爺爺說你已經有半個月沒有打電話問候他了,思念你得緊,有空打個電話回去,還有,叔叔接到了一些大學的電話,都希望你能去教書,他想問你中意哪個學校,好替你回絕其他大學。」
「我沒想那麼多,還有四個多月才回去,不急的。」他笑,看著十五歲的小堂妹正在與多伴排練歌曲,道:「莉子愈來愈走紅,仍是打算讓她走入演藝圈嗎?」任誰也沒有想到玩票性質的參加新人選拔,卻在短短一年內家喻戶曉,以爺爺的古板,想必不能見容。
「爺爺決定讓她在十八歲時退出,然後送她去新娘學校修身養性,現在她的演藝工作有我們旗下的藝能公司在打點,不怕她被騙,擔心的事便少了些。爺爺的心思全在你身上了,去年漾晨考中醫學院,並且當了女狀元,考了全日本最高分時,爺爺到現在還生氣著叔叔不讓她去參加特地為她舉辦的慶祝舞會,你們兄妹愈出色,爺爺愈心痛。上個月漾晨替爺爺翻譯了一份外國客戶寄來的合約,兩三下挑出了弊病,使我們公司免於增加三干萬美金的費用,爺爺眼睛都直了,萬萬沒想到沒學過商業方面功課的漾晨居然那麼厲害。而叔叔笑得更得意了,居然打了一通電話來家裡,對爺爺大笑三聲再掛上電話。」
說起這對寶貝父子——他們小輩眼中的長輩,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私底下沒事總拿來當笑話談論。
「這次來台灣,爺爺還不死心的要我說動你回公司效命,你應該考慮一下!」
「不了。公司有爺爺、大伯,以及其他堂兄弟就夠了。未來幾年,因為還要修學位的關係,所以仍是以教書最為恰當。」范群笑著拒絕。他比較喜歡單純的生活。
川端裕打量了堂弟訐久,看著剛才莉子印在他衣服上的唇印,淡問著:
「有喜歡的人了嗎?你必須有心理準備,回日本後,會有不少的相親宴等著你。」
范群不自然的別過頭,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幸而外邊已在吆喝著上台,後台更亂了,范群趕忙加入翻譯的行列,解釋流程以及該配合事項。中文、日文、英文夾雜,忙得人無力思索其他。
也無力去想關於愛與不愛的問題,以及——他的花,是否被投置於無人聞問的垃圾桶。
冷淡的表情偶來穿插著不自在的羞赧,牽我神魂。
不經意的笑如同春風戲過水塘,漾起波紋,
盈向我的心口,讓我被淹沒,
淹沒在心甘情願的沉淪——我愛你。
第三章
如果說范群原本的小有名氣在於他是日文系年輕又英俊的講師,讓一些女孩子中意不已,那現在的大大有名,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八卦雜誌上說的:日本超人氣美少女鍾情於英俊瀟灑的講師,來台期間形影不離……
這下子就連少有注意花邊新聞的羅紅也不得不聽過這個大名了。
范群的花名又大大添上一筆,真是百口莫辯,欲哭而無淚。
抱著一大堆歌迷塞來要他轉交的信,呆立於辦公室前的長廊下,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居然如此容易招來花名。已有不少少男少女警告他千萬別辜負莉莉安,否則要他好看,也不許再拈花惹草。
真的被莉子害死了。
現下好了,她拍拍屁股回日本去了,而他獨留台灣讓人騷擾。
「我看你真的是完蛋了。」秋晏染代他唏噓不已。挑弄著幾封信件,對著眼前免費的郵差笑道:「不過也還好,你與羅紅八字從來就沒一撇,想必佳人的唾棄是傷不了你的。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有一個看來多金又事業有成的男人天天接送佳人上下學。有膽追求她的男人出現了,暗戀的沒膽人種如你,正好可以乖乖退埸回日本去。」
范群愣了一下,急問道:
「什麼?什麼追求者?」他最近忙於與堂兄參加各種研發會議,連續忙了兩星期才底定了一切,也才得以在沒課的時間閒蕩於校園,而不是匆匆趕搭小飛機南來北往。羅紅她……她已經有追求者展開攻勢了嗎?
「我查訪過了,那人叫趙令庸,是羅夫人公司旗下的一員猛將,早些年一直傳出兩人間有不倫的行為;在我看來,那人的注意只在羅紅身上,你危險了。」秋晏染從羅家鄰居那邊聽聞而來的消息——那個女生是羅家老大的崇拜者,簡直對他們家無所不知(尤其是八卦)。
「她……她比較喜歡從商的男人嗎?」
「天曉得。」她聳肩。「不過我想喜歡這檔子事不在於對方從事什麼行業。」
范群心定了定。「她下午沒課,所以大概等一會就直接回家了。」將整堆信件往表妹懷中塞,他匆匆忙忙往中文系的方向跑去。他必須親眼看到她的追求者,必須看一看他條件好不好……
然後呢?死心嗎?不,他沒法想更多,他只是想知道她、只是想看她——
不久後,下課鐘聲揚起,一波波準備覓食或回家的學子穿越這條必經的林蔭小道。他靜立在一旁,找尋著他心中未曾一刻或忘的熟悉面孔。
不久,他找到了,在人群漸稀之後,獨自抱著課本,著一身米白連身洋裝在秋風中舒緩走來,她不喜歡走在人群中,討厭肩擦著肩的感覺,因此已不意外她總在人潮散盡後,獨享清寂。